那邊幾位代表著部落戰(zhàn)斗最高水準的“銅牙”交換著不甘眼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們當然知道，但是你——”他們眼神遲疑掃過地上被毒物腐蝕的板材，“你的確很強，剛才的力量和這些毒都……”

    “我可不止這點能耐，”方征輕笑道，“你們?nèi)嗽俣嘁稽c，我也不怕?！?/br>
    那個治病的香尤巫有些疲憊道，“你的戰(zhàn)斗技巧，看你接箭就知道了。但我們的事……不是一兩個實力高超的戰(zhàn)士就能解決的?！?/br>
    “也對，”方征尋思著?！澳銈儜?zhàn)士人數(shù)不算少。如果圍墻下那一圈房子里，每個里面都有三四個，那你們這……”他凝重道：“全民皆兵？有點過頭了?！?/br>
    一路看過來，方征觀察到這個平臺區(qū)域人口容量約兩千人左右，圍墻下的一圈房子里戰(zhàn)士算下來超過五百。方征又看到他們民居屋舍下方有男人也有女人在勞作，應該是農(nóng)耕社會的夫妻家庭結(jié)構了。在這種自然出生率下，成年適齡男子的數(shù)量已經(jīng)到了極限。

    農(nóng)耕社會的男子如果全部都是戰(zhàn)士，是一種非常極端的社會結(jié)構。與原始采集狩獵公社制不同。農(nóng)耕社會的家庭制度建立在男女共同抵抗風險之上，要讓男人全部充作戰(zhàn)士，就意味著生存條件非常惡劣。而本該共同承擔的家庭勞作勢必全部壓在女人身上，造成新生孩童數(shù)目的銳減。

    所以方征覺得，他們邁入農(nóng)耕社會過早了一點，外圍墻上那許多人頭和獸頭，這么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還是靠公社制度抵抗的力度更大一些。

    但如果他們之前已經(jīng)進入農(nóng)耕社會，自然不會倒退回原始部落制度，卻被迫遷徙到這個惡劣的地方，生存境地自然一落千丈。

    方征想到了他們的弩.箭和婦女身上佩戴的蘆笙，問道：“你們的銅呢？造銅風爐那么大，不應該看不到?！?/br>
    “三銅牙”剛開口道：“我們已經(jīng)——”就被一個香尤巫急促打斷，“我們并非風爐造銅，不用火。你到底想跟我們談什么？”

    方征沒有拆穿他的謊言，就算是濕法煉銅，制造酸和鐵也不可能沒有火。他心中逐漸對這個部落的問題清晰起來，“談一談，你們是被什么困在這里了？”

    精巧的干欄式房屋結(jié)構，對耕作的理解，武器原料的制作……這個部落如果在剛才方征被抓的那片湘竹水楣邊定居發(fā)展，情況會大不一樣?？墒侨缃袼麄儏s用圍墻把自己圈在山壁的一個平臺上，下方是懸崖峭壁。這里土地并不肥沃，以至于他們不得不用換農(nóng)作物栽培的方法來涵養(yǎng)；這里野生禽.獸也不好捕獵，他們不得不把空間利用到極端來養(yǎng)豬。

    從方征被抓來看，他們并不是去不了資源豐饒的地界；從圍墻上插滿的尸首來看，若說起到了什么隱蔽效果意義也不大。他們就像是駐守在人人都知道的一處天險的戰(zhàn)士，每天面對著威脅，還要負責巡視周圍。方征覺得根本不可能為了什么理想誓言或祖上契約之類的理由不得不看守姚虞帝的墳墓，活都活不下去了，有幾個人會遵守呢？

    應該有別的緣故，他們不得不待在這里。

    三個銅牙神色復雜地打量方征，兩個香尤巫有些虛弱，頹然道：“詛咒啊……都是詛咒……”

    “詛咒？”方征不信那些神鬼玄叨叨的東西，“說說看?！?/br>
    “我們先商量一下?！彼麄儙讉€交換著神色，然后幾人悄聲附耳商量著，雖然聲音很小但方征還是聽得到，不過他也只有裝作沒聽到似的站在一旁。無非是些“告訴他吧萬一他有辦法”“如果會泄露就殺了他”之類的陳詞濫調(diào)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商量好了，由那個血色長袍的香尤巫出面，對方征道，“我們的確看守著姚虞帝的陵墓，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是九黎部族的一支后裔。只知道我們祖上和姚虞帝有過約定，在他身隕蒼梧后，把部落遷移到入口。那時候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但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這里條件不好，想離開……卻……走不掉了。”

    “走不掉？”方征挑眉問。

    “我們一開始搬遷到竹林的水邊，那里自然條件最好。但不到一年，大家都陸續(xù)得了怪病，怎么都治不好。部落人死了一大半……我們只好又回到這里，結(jié)果大家的病真的就好了。但之后我們總是不甘心，每年都有人跑出去，可是無論跑到哪里，都會生那種病，只有回到這里才能治愈……”香尤巫眼含淚水道，“當初使者告訴我們，生生世世不能離開這里，如果離開就會被懲罰，這就是詛咒。逃不掉的詛咒?！?/br>
    方征心中一緊，慢慢道：“難道你們的大司長……”

    大銅牙臉色陰沉，“大司長他一輩子想破解這個詛咒，他煉了很多藥，說是吃下去就可以解決詛咒。他一年前真的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回來也沒事。我們以為他成功了，他還說今年把藥做出來分給所有人?？墒乔安痪茫鋈话l(fā)作那種病，沒過幾天就死了。他死前說……詛咒是逃不掉的。”

    方征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片土地上有什么超標的礦物元素含量，卻恰好能綜合這些人體內(nèi)的什么毒素。他沉吟道：“給我看看你們大司長的尸體，我或許可以找到幫你們的辦法?！?/br>
    那幾個人明顯不信，然而他們死馬當活馬醫(yī)，抱著聊勝于無的希望，嘆氣道：“你看吧。不過——”他們忽然對方征露出詭異的表情，“這片遭受過詛咒的土地，一旦到來，你就不能離開，如果你走，也會像他一樣的死法。你只能加入我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