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蟲體還在山腹中翻滾，頭頂石塊不停崩落下方傳來更嘈雜的聲音，有許多液體濺上來，子鋒似乎正在下方大開殺戒。

    仆牛說：“它從遠古就活著，所有祖先的靈魂都在里面，不會死的?！?/br>
    仆牛輕蔑哼了聲，只要沒有找到蟲體那個弱點，它就不會死。弱點命門只有巴掌大小，且被無數(shù)藤蔓、毛囊和毒刺包覆住，以個人力量根本無法對抗，跳下去的子鋒在他看來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方征頭皮一麻，祖先靈魂都在里面，該不會是說這頭蟲把他們?nèi)缡朗来氖最I(lǐng)都吃下去了吧。

    果然，仆牛說道，“等我老了也會回來找它，和列祖列宗在一起?！?/br>
    方征忍不住問：“這家伙在山腹里這么亂鉆，你們就不栓一下它？”

    “栓？”仆牛驚異道：“你以為老祖宗是什么？誰栓得動？放心吧，那點血只夠它活動一段時間，過會兒就睡了。下次我要喚醒它的時候，再撒血下去?！?/br>
    三苗也是個首領(lǐng)死時有殉葬傳統(tǒng)的部落。方征心中厭惡這種蠻荒的血腥殘酷儀式，催促仆牛先帶他們出去。

    仆牛攀著一條石壁上的小路，方征和活下來的部落族人緊跟其后，快速逃離這個通道。不多時，他們就走到來路縫隙附近。

    仆牛帶著他們跑了出去，山體并未陷落，大地卻一直在顫動。

    他們一直走了二十多里地，遠離了火山巖漿范圍，才松了一口氣。

    方征一直盯著遠處黑脈礦藏的巨大山脈，那里依然有隱隱震動的聲音。雖然沒有像子鋒計劃中點燃劈開十萬大山的巨手，但熔漿流淌還是破壞了部分山體。加之子鋒和大青龍在其間戰(zhàn)斗，不知破壞幾何。

    天邊露出破曉的天光。

    大難沒死的冥夜大長老和玄思長老跟在方征后面，經(jīng)過剛才那一出，他們顯得六神無主，試探問方征：“你……我們……我們現(xiàn)在是你的奴隸嗎？”

    方征心中感慨良多，回頭看著死里逃生的長老，和惴惴不安的女人們，她們臉上還有傷痕和灰燼，她們以一種恐懼憂傷，卻又隱帶著期望的目光投向他。

    “你們不是我的奴隸?！狈秸鞑恢摬辉摶貞?yīng)這種期待，但他知道一個必須說出來的道理，“人不應(yīng)該成為任何人的奴隸。人生而自由?！?/br>
    這個詞離他們太過遙遠。他們依然有些困惑地打量方征。

    方征嘆了口氣，惆悵地望向遠方，云層很厚，今天看不到那顆建木了。建木在東邊，想到子鋒和他背后的原始社會晚期的龐大軍備國家。方征覺得之前想法太過簡單，不了解這個世界的全貌。貿(mào)然動身只會死得更快，就算真如詩中孑然一身，好歹先把“鋼刀”“戰(zhàn)馬”造出來。

    方征道，“我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再制造一些能自保的東西，養(yǎng)好身體，鍛煉一下.體魄，你們?nèi)绻腥嗽敢飧乙黄穑犖业脑?，大家互相幫助，好好活下去，我們就可以不必成為任何人的奴隸?！?/br>
    冥夜大長老和玄思長老，還有其他女人們都露出欣然驚喜的目光，非常干脆地站到方征身邊。

    仆牛似在猶豫。方征問：“你要去找三苗后裔嗎？不過如果你走了，以后就幾乎不會見面了，我們不會輕易讓人找到?！?/br>
    仆牛沙啞道：“三苗很多年前就被屠盡了，當(dāng)年那些來救我的，幾乎算得上最后的一批……我卻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了虞夷人的野獸爪下。”

    方征不說話，仆牛又從那滿身火紅毛發(fā)中發(fā)出含混的聲音：“我跟著你?！?/br>
    績六怯生生探出頭來，問：“那能不能……先回去把埋在公社下面的嬰兒挖出來?！?/br>
    當(dāng)初交給天意決定，那些嬰兒們吃下了假死的藥物，埋在公社下方，留有空氣口?？梢圆怀詵|西維持十天左右。運氣好，會有孩子活下來。

    “如果勘探到附近有安全區(qū)域停留，可以?！?/br>
    方征心中柔軟一閃而過，他想到了養(yǎng)父，當(dāng)年是如何撿回自己的呢？

    昏曉的天光下，方征掃過這一圈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臨時同伴：衰老的族長、瘦長營養(yǎng)不.良的女人們、受過四刑的傷殘仆牛、還有即將挖出來的孱弱嬰兒們……真是集齊了“老、弱、病、殘”。

    遠處綿延山體“砰”地炸出一點火光。方征皺緊眉頭，但不多時又歸于沉寂。又過了良久，終于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了。

    方征低頭挖了一把沃然土地，濕肥的黑土下面也有黑色碎屑。

    “沒關(guān)系，”他露出笑容，說給自己聽，也說給在場所有人聽，“有土、有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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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大的山體中的黑脈最后燒起來了一部分，但卻沒有完全炸開巴甸的天險，反而形成了一片地勢復(fù)雜的區(qū)域。環(huán)山邃密、奔壑流泉，地下黑脈有一小部分崩碎露出地段，卻被新裂開的河道淹沒吞沒。

    河道形成了東方新的屏障。

    巖漿滲出地面，燒焦了低矮丘陵山巒，堵塞住了另一邊的山谷。

    南方進入山嶺的路也被火山灰填塞。

    在封閉的中間，形成了一個走獸環(huán)伺，罕有人至的區(qū)域。

    ——巴甸和虞夷一觸即發(fā)的巨大戰(zhàn)爭，最后并未真正爆發(fā)。

    巴甸東方的三支戰(zhàn)奴部落和一個生產(chǎn)部落，死于虞夷軍隊的暗殺，巴甸接到消息后，收縮了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