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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暝見他回頭,又問了一聲:“沈少俠,這首歌是什么人教你唱的?此事于在下而言,十分重要,煩請相告!” 沈望舒護住蕭煥不讓他跌下去,然后才道:“秋居士見諒,一時想不起來了,就順口唱了出來。如今情勢緊急,晚輩也是在無法分神細想,前輩可否等安定下來再容晚輩回憶?” “不急不急,你且跟我來。”秋暝嘴上說著,也竭力將神情放的平靜些,但他的嘴角卻緊抿著,銀白的雙眉之間也始終有著一個深深的印跡,無一不昭示著他的緊張。 若是深想想,沈望舒便能看出些許端倪來。但如今他一心都是受傷的蕭煥,竟沒去深究為何秋暝會忽然問出此事。 有了翠湖居的庇護,沈望舒與韓青溪等人便走得十分順當,松風劍派的長老忙著集合門下的弟子,自然是想不起來找蕭煥等人的麻煩;而陸靈樞原本是沒想著管其他弟子要擒拿沈望舒的,但常沂幾曾見過這樣的陣仗,頓時就嚇慌了,非得拉著陸靈樞不放,使他騰不出手來。 官府的人看的緊,各門各派的掌門長老也沒機會再碰頭商議便被驅散,只好各自做了個手勢,想必是要安頓之后再通信。 姜暢與翠湖居的其他長老到底是有幾分欣賞蕭煥的,見他傷重,立刻騰了客房,又去城中請了最好的大夫。到底是嚴華齋所在之處,這大夫也是見慣刀劍傷的,見著蕭煥的境況,也只是神色稍微凝重了些,卻還有條不紊地讓自己的徒弟去做準備。 “沈兄,你也別太擔心了。”大夫請來了,其他長老自然也不會在這兒陪著,畢竟是個小輩。其他弟子也都累了一天,稍稍問過幾句便跟著去了,現在還留在屋里等候的,除了蕭煥的同門、跟隨而來的柳寒煙還有沈望舒,便只剩了謝璧。 沈望舒朝他笑笑,“多謝謝兄安慰。你也乏了,不去休息么?” “我也是代師父來傳話的?!敝x璧擺了擺手,“他怕你們不自在,就在隔壁等著。若是蕭兄的情形穩(wěn)定了,也煩請各位告訴他一聲,免得他太擔心了?!?/br> 沈望舒沒料到秋暝竟然還等著,震驚之下,胡亂點了點頭。 那大夫也是老練,與一眾弟子飛快地給蕭煥止了血包了傷口,又開了幾服藥,囑咐幾句養(yǎng)病的要點,便讓蕭煥靜養(yǎng)著,自己則帶著弟子去與姜暢辭行。 既然大夫都說蕭煥情勢穩(wěn)定了,人也一時半會醒不過來,沈望舒便請韓青溪先照看著,然后去了隔壁屋子見秋暝。 “蕭少俠……無礙了吧?”秋暝淡聲問著。 “是。還要多謝翠湖居仗義相助?!鄙蛲姹Я巳?,“若是日后有能用得著晚輩的地方,請前輩莫要客氣,但說無妨?!?/br> 秋暝沒有接話,只是打量了他一陣,方抿唇道:“望舒與秋山倒是交情深厚啊。” 沈望舒瞳孔一縮,盡力不露出異樣,“同行一路了,又是舊相識,自然要相互照拂著?!?/br> “不過聽聞你們二位從前有些過節(jié),望舒如今還這樣照拂他,倒真是大度?!鼻镪晕⑽⒐雌鹱旖?,笑意卻沒到達眼底。 印象中的秋暝一向是溫文爾雅又和藹平靜的,這么尖銳地問出一個問題,還是頭一次。 沈望舒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提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正在踟躕之時,卻又聽秋暝問:“那么望舒現在想起方才所唱的那一首歌是從哪里學來的了嗎?” 話題轉換得太快,沈望舒再次愣住。 “皓月明兮,清風揚兮,蕙芷兮羅窗?!鼻镪暂p輕唱了一聲。他素日里說話的時候都用的官話,唱的時候,卻帶出一些瀟湘口音。 只是秋暝應當不是瀟湘人,那一點口音不如沈望舒唱起來那般自然。 “若是沒猜錯,這一首應當不是瀟湘民謠吧?望舒以前聽旁人唱過嗎?” 沈望舒眼珠一轉,強笑道:“秋居士真是好記性,就聽晚輩唱了幾句便記住了。這曲調也比晚輩的更純正?!?/br> 秋暝的臉上沒了笑意,“我不是第一次聽。不知道望舒從前聽說過沒有,亡妻……她就是瀟湘人。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官話也說不大好,剛剛有了兒子那一年,她就是這么唱歌哄孩兒睡覺的。我問她唱的這首歌叫什么,她說不知道,自己想著就隨口唱出來了。” 靜安居士秋暝的妻子……瀟湘人…… 電光火石之間,沈望舒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 “后來她回娘家探親,我因師門有事,未能相陪,她便在路上……遇著了劫匪??珊尬乙菜闶悄晟俪擅阶詈?,妻兒下落不知,連暗害他們的是什么人……都不曾尋到!”秋暝面露悲色。 沈望舒連忙安慰道:“秋居士節(jié)哀?!?/br> “望舒今年多大?”秋暝勉強收斂神色,溫聲問道。 沈望舒搖頭,“前輩恕罪,晚輩自記事起,就跟著幾個老乞丐一起流浪,身邊也沒有印信,老乞丐更說不上晚輩的生辰八字。被沈千峰帶回倚霄宮的時候,聽說是晚輩看起來像是四五歲的小男孩,與沈千峰之子相差無幾?!?/br> “他什么時候把你帶回倚霄宮的?” “約摸是……十六年前?!鄙蛲孀约阂膊惶艽_定了。 只是秋暝聽到十六年前,神色便一下子激動起來,“十六年前!當真是十六年前!” “前輩?”猜測越發(fā)明晰,沈望舒卻并不曾覺得驚喜,反倒隱隱有些不安,尋思著能找個什么理由趕緊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