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蕭煥也不是個從前沈望舒所想象的那種一本正經(jīng)的正道少俠,但至少在此事的反應(yīng)上,總算是符合自己曾經(jīng)的身份了。他面色如霜似雪,半晌才呵斥一句——成何體統(tǒng)! 可那時的沈望舒總沒咂摸出其中濃重的拒絕之意,還以為小環(huán)是害羞了,黏黏糊糊地央了他好久。那人……總是用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他許久,最后終是說了個“好”字。 得了他的允諾,沈望舒便歡天喜地地命人裁衣裳去了。紋樣不敢太明目張膽,但料子總得要最好的,一個針腳都不能出錯,拆了改了多少遍,直到頭一日,才總算點頭了,點得十分勉強。 蕭煥問過他是何必,沈望舒還十分不悅——這是你我的大事,一生一次,已經(jīng)很簡單了,可不能草率馬虎。 然后蕭煥似是無可奈何地同意了。 但沈千鋒壽宴那日,蕭煥還是起了個大早,認認真真地焚香沐浴,又給自己綰了個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戴上玉冠,還極其難得地幫他也整理了衣襟。沈望舒簡直心花怒放,恨不能與他十指相扣,到底也還是與他并肩步入了那披紅掛綠的禮堂。 而后,迎來的便是漫天的血色,比紅衣更加刺目。 在明月山莊的三年,沈望舒偶爾回想起蕭煥的眼神蕭煥的臉色,不由得開始鄙夷起自己的傻氣來。他分明都已經(jīng)厭惡得毫不掩飾了,最后答應(yīng)陪著胡鬧,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上路罷了。 可笑他還珍而重之地親自挑選了一應(yīng)物件,連龍鳳燭都有偷偷備下,只待宴席一結(jié)束,便拉著蕭煥回臥房點上,坐看紅燭燃盡,從此相攜白首…… 連他那樣一個可笑的婚儀都布置得如此費盡心思,為何此間的主人還任由這兩個婆子欺上瞞下? “合巹杯……這個破了口,不礙事的吧?”翻檢東西的婆子又問了一句。 造冊那個很不耐煩,“有什么礙事的?你以為主子還真的喝啊,不過擺擺樣子罷了。” 于是另一個婆子也就心安理得地把杯子擺好,“也是,畢竟十個呢,哪有這個閑工夫一個一個的喝?” 十個?什么十個?沈望舒與葉無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疑惑。 “剩下的東西湊一湊也將就有十份。只是這喜服吧,十件是有的,但我看這一次的幾個姑娘里頭,有兩個身材太小,穿上不像啊。”那婆子絮絮叨叨的,“這要是不順眼敗了主子的興致,倒是后還不是得怪罪到我們頭上?!?/br> 這下兩人都聽明白了,什么十個,是新娘子有十個! 那些走失了的極有可能是在涌波山莊的姑娘,就要莫名其妙地成為新娘子了,不是分別嫁人,而是一齊被嫁給這兩個婆子的主上!而這兩個婆子在涌波山莊干活,他們的主上也自然不會有旁人,當然就是這遠運船行的老板薛無涯??! 這么說來,這個院子里關(guān)著的,也就極有可能是那些失蹤了的女子,用了不知什么手段給禁錮在此,也不怕逃跑,而那五道大門卻是用來防護院的,告他們主子的女人休想染指。 真是……好生惡心。 作者有話要說: 線索啊,它在瘋狂地跳動~~ 第59章 章十·水姻 沈葉二人在原地趴了好一陣都沒緩過來,正好又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原來是后門來了人,護院勘驗身份后又客氣地把人給請了進來。 倒也真是奇怪了,這涌波山莊的正門是朝著江邊的,而臨街的這一面,原來是后門。 進來的是個身材高大的人,穿一襲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玄色斗篷,戴著大大的兜帽,也看不清面孔。不過能在這時候造訪的,還打扮成這樣,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輩。 “去看看嗎?”這次是葉無咎主動去問。 沈望舒正有此意,當即點頭,示意他手腳輕一些,從屋頂上跟著那人走。 也幸好是因為有人來了,那些護衛(wèi)要與來客說話,倒是遮掩了屋頂上的腳步聲,不過即便如此,兩人也不敢跟太近,畢竟此處好手眾多,葉無咎應(yīng)付困難,沈望舒又是傷號,還是小心些為妙。 兩人磨磨蹭蹭挨近了來人進去的房間,故技重施,仍舊是掀了瓦片聽墻角,卻忽然聽到一聲暴喝:“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居然還一門心思想著你成親的事?每年都要鬧一次,你還真把自己當……” “否則呢?”兩人看見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吊兒郎當?shù)氐?,“前幾日我出手你也這樣罵,如今我撒手不管你還罵。不知道我究竟做什么你才會滿意。” 穿黑袍子那人冷聲道:“做什么我才會滿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那日若不是翠湖居的人跳出來橫加阻攔,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殺了沈望舒再殺了蕭煥?” 沈望舒一驚,死死地按住瓦片。 當晚與他交手的黑衣人,竟是薛無涯么?此人武功極高,似乎也真是帶著殺意在與他交手。只是不知道他從前什么時候得罪了這么一位大人物。 “這兩人難道不該殺?”薛無涯忽而暴怒,拍案而起。 這次連葉無咎都嚇了一跳,用眼神示意沈望舒。沈望舒搖了搖頭。 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大約是他和蕭煥共同的仇敵。不過沈望舒從前是仇敵遍天下,正道瞧不起他這魔教妖人,黑道的也被倚霄宮壓得抬不起頭,自然對他這倚霄宮第一爪牙恨得深入骨髓,一個個去回想,當真不知凡幾。蕭煥卻是白道人人稱頌的后起之秀,從前假意投奔之時雙手也很干凈,幾乎就沒沾過什么要命的事。他們兩個共同的仇敵……沈望舒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