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樹倒是都栽上去了,花卻全都謝了,于淵天覺得自己簡直無顏見于知非,罰了一干人等,把昏君的形象演繹了個淋漓盡致。 他在青佛寺折騰的這些事,雖然被他有意掩下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恐怕皇城早就滿城風(fēng)雨。 于淵天回去要面對什么,不得而知。 但于知非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些。 回宮之前,他見了衡空大師一面,他身體差了不少,雖然沒把一條命給去了,但也去了半條命。 于知非去的時候,衡空大師躺在床上休憩,聽著動靜要起身,于知非連忙將他扶起來。 衡空大師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道:“我對不住你。” 于知非的眼淚一下出來了,忍都忍不住,他跪下去,磕了三個頭,道:“是我對不住師父?!?/br> 若沒有他折騰這一遭,問情不會死,衡空大師也不會去了半條命。 于淵天不愧是那個抹了自己生父脖子的人,他的暴戾深藏體內(nèi),掩埋了三年,于知非幾乎以為這暴戾消失了,卻沒想到,卻更深更狠的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衡空大師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一字一頓:“我也……對不住你母后,我答應(yīng)過她要護(hù)著你,卻沒護(hù)住。” 于知非說:“師父,此次一別,恐怕是永別了。” 他又磕了三個響頭:“珍重。” “珍重?!?/br> 衡空大師微微頷首。 于知非起身,往外走去,他沒敢再回頭,怕自己忍不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水。 他只在衡空大師的眼前還能找到自己仍是個孩子的錯覺,可那到底只是錯覺。 他早就已經(jīng)不是孩子,也不再是從前的于知非。 “你……” 衡空大師喊他一聲,于知非步伐一頓。 衡空大師說:“你好好的?!?/br> 第16章 于知非身邊多了個叫小環(huán)的丫頭,是于淵天新送到他身邊來的。 她同問情的性情截然不同,問情那丫頭,嘴巴是個利索的,干事也利索,同哪個宮的丫頭都有點(diǎn)交情,宮中的八卦她如信手拈來,小環(huán)卻一貫沉默。 每每于知非說句什么,她先靦腆的笑一笑,然后再回答他,大多數(shù)時間甚至不敢抬頭看他的雙眼。 從前于知非還能在這寂寂深宮之中尋著一個說話調(diào)侃的人,如今卻是真的沉默了。 寧宮像是枯萎在深宮里,從早到晚都是寂靜清冷的,沒個人氣兒。 最開始于知非只覺得不太習(xí)慣,沒有很想問情那丫頭,直到有一日,他突然醒起來自己在兩年以前埋了壇桃花釀,位置讓問情給記著。 他下意識就開口喊了聲:“問情,你可還記得那壇桃花釀?當(dāng)初我可是特地吩咐你記了位置,你這丫頭可別忘了,該挖得了?!?/br> 小環(huán)站在他的身后,怔松著:“爺……” 聽到這陌生的聲音,于知非突然就紅了眼眶。 桃花釀是位置是問情給記著的,問情沒了,桃花釀也就沒了,他期待這一壺桃花釀已經(jīng)許久,萬沒想到希望就這般落了空。 小環(huán)猶豫著:“爺,需要奴婢替您去尋陛下么?” 小環(huán)遇著什么事總想著先尋陛下。 于知非擱了筆,道:“不必,不過是一壺桃花釀罷了?!?/br> 話雖如此,于淵天還是知曉了此事。 正午之后,于淵天那邊派小栗子送了一排的陳釀過來,什么桃花的,梨花的,梅花的……各花入各眼,卻獨(dú)獨(dú)沒有于知非想要的那一罐。 小栗子道:“六爺,宮里的好酒可全都被陛下給扒拉過來了?!?/br> 于知非看也不看一眼,道:“勞煩你了?!?/br> “嗨,該做的。”小栗子道,“您要喝哪一種,奴才給你開了?” 于知非笑著搖搖頭:“東西雖多,卻沒有我想要的那一罐,也不過是徒勞?!?/br> 小栗子一定,怔然看他一眼,垂下眼去,他是于淵天忠誠的貼身宦官,自然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碰著這種情況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頓了半晌,才道:“逝者已逝,那不過是個丫頭而已,六爺何必?!?/br> 于知非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道:“衡空大師之事,前朝怕是鬧翻了天吧?” “嗯?!毙±踝语w快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前朝之時,奴才也不敢多嘴,有的話,還請六爺去問問陛下?!?/br> “你回去吧?!庇谥屈c(diǎn)了點(diǎn)頭。 小栗子略一遲疑:“陛下為著六爺?shù)氖?,如今非常被動,宰相不斷發(fā)難,陛下略有些招架不住……六爺還是,還是……還是別再去尋太后了吧。” 于知非反問道:“是我逼他去打衡空大師板子的么?” 小栗子啞口無言。 他心道,哪里不是你逼他去的? 可這是一筆爛賬,沒有誰做對了誰做錯了,只是在比誰更心狠一些。 于知非本就是個容易心軟之人,怎么可能比得過于淵天。 于知非一人提筆練字,小環(huán)不敢打擾,候在門外,她是確確實(shí)實(shí)于淵天的人,不敢再像之前問情那樣跟于知非走太久,故此于淵天來的時候他甚至沒提醒一句。 仍沾著泥濘的桃花釀被他擱置在桌面上,嗑得“砰”一聲響,于知非嚇得退了一步,看向這一罐桃花釀。 酒壇子上還寫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