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受益指了指窗邊他自己的辦公桌：“去寫。”

    劉恩在窗下寫就一份名單，有知府、通判、轉(zhuǎn)運使等官員的名字。

    趙受益提筆將通判劃去。

    通判受轉(zhuǎn)運使轄制，有轉(zhuǎn)運使在的地方，通判基本是個小透明了。

    “轉(zhuǎn)運使霍芳、知府裴元……”

    他一一將這些名字念了出來，牢牢記在心里，將那張紙遞還給劉恩：“燒了吧?！?/br>
    劉恩取來火柴劃燃，那張紙瞬間被橘紅色的火光吞沒。

    趙受益問：“這些人中，誰的科舉名次最好？”

    劉恩將紙灰用水化開，倒在痰盂里：“轉(zhuǎn)運使霍芳。他是大中祥符八年的榜眼?！?/br>
    大中祥符八年，此時劉娥已經(jīng)生下了太子，受封皇后，干預政事，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而轉(zhuǎn)運使，也是應天府位份最高的官員，掌握著一路的錢糧兵馬。

    襄陽王想在應天作威作福，一定會拉攏這個轉(zhuǎn)運使。

    這不是巧了嗎。

    趙受益道：“走，咱們?nèi)P宸宮找太后?！?/br>
    自從把貍貓換太子這一茬和劉娥說開了以后，劉娥的病也在他的授意之下慢慢好起來了。

    以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要臥床，現(xiàn)在起碼能趁著天光正好的在廊下曬曬太陽了。

    趙受益到鳳宸宮的時候，劉娥正歪在一方美人塌上，閉著雙眼，邊曬太陽，邊聽坐在一旁的宮娥念書。

    趙受益?zhèn)榷鷥A聽，竟是目連救母中的一段。

    傳說目連之母罪孽深重，死后墮入餓鬼道。目連不忍見其母在餓鬼道中掙扎，于是在七月十五建盂蘭盆會，為其母超度罪惡。

    趙受益揚聲道：“母后，兒子來看你了。”

    劉娥睜開雙眼，笑道：“皇帝來了?！?/br>
    為她念書的宮娥忙要起身行禮，趙受益道：“不忙，繼續(xù)念?！?/br>
    宮娥于是坐回原位，以輕柔低沉的語調(diào)念道：“……目連大叫。悲號啼泣。馳還白佛。具陳如此。佛言。汝母罪根深結(jié)。非汝一人力所奈何……”

    趙受益道：“襄陽王死了，母后知不知道？”

    劉娥雙目微微瞪大：“死了？”

    趙受益頷首：“就死在欽差包拯上門質(zhì)問襄陽王之前?！?/br>
    劉娥緩緩靠回了榻上：“竟死了，真是……”

    “真是世事難料啊，母后。”趙受益道：“前些天還與母后商議，將皇叔召回京城，大家團圓。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倏忽如此，骨rou至親，陰陽永隔?！?/br>
    劉娥慢慢道：“是啊……誰能想到呢?！?/br>
    又問：“是怎么死的？”

    趙受益道：“于床笫之間，被一名舞姬所殺?！?/br>
    劉娥點頭：“也算死得其所?！?/br>
    趙受益道：“大中祥符八年的一甲三名，母后還記得么？”

    劉娥看了他一眼：“本宮老來健忘，狀元探花具都忘卻了。只記得那年的榜眼，似乎姓霍名芳，如今好像做到了一路轉(zhuǎn)運使?！?/br>
    趙受益點頭：“此人就在應天府?！?/br>
    劉娥道：“在應天府，保不齊就是襄陽王黨羽了?！?/br>
    趙受益道：“關于此人，母后知道多少？”

    劉娥道：“本宮只記得，他是個治國的良才。當年王旦點他為榜眼，也是對他寄予了厚望。沒想到走上了歧途，竟成了襄陽王一黨，枉費了王相公的一番栽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