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結(jié)束后，薛珩找到了秦懷齡，將請柬親手交給他：“殿下，這是慶安侯府的請柬?！?/br>
    秦懷齡接了過來，打開后看了看，果然是薛蘭庭的親筆字，滿意地笑了笑。

    他看了看薛珩淡然的面色，重新合上了請柬，泯然道：“我見過薛蘭庭了，話說薛大人，你怎么還沒告訴她真相呢，不會是害怕她離你而去吧？”

    “什么？”薛珩一時茫然。

    在秦懷齡戲謔的笑意里，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冷然壓下了眉：“這就無需殿下cao心了，請柬已經(jīng)送到，微臣告退。”

    望著薛珩的背影，秦懷齡笑意溫和，揚(yáng)聲道：“如果大都督你于心不忍，我可以幫你告訴謝蘭庭啊?！?/br>
    “不必了，多謝殿下關(guān)心。”薛珩緩緩駐足，淡漠地回絕，秦懷齡怕是巴不得看見他與蘭庭產(chǎn)生分歧。

    走出殿宇后，薛珩才吐出一口氣，秦懷齡所言無錯，他不能太準(zhǔn)確的預(yù)料蘭庭的態(tài)度，所以干脆讓她不知道就好了。

    第58章 及笄

    到了謝家二位小姐及笄禮這天, 天清氣朗，風(fēng)和日麗，溫度不算太熱，一切都好。

    蘭庭難得與謝如意“心有靈犀”一次, 都希望及笄禮能夠順順利利的。

    都指望著對方, 千萬別鬧出事來, 彼此見了面，也是客客氣氣。

    這讓原本還為此緊張的連氏, 也不由得長松了口氣。

    在她看來, 蘭庭就像是找不到引子的炮仗，說不定哪里不對，她就不管不顧地炸了。

    現(xiàn)在人人護(hù)著她，連她這個做母親的, 也不敢多言。

    過了今日就好了。

    “小姐, 要是公主不來怎么辦？”碧釉一大早就開始問, 的確，大多賓客已經(jīng)到了，可是偏偏他們最期盼的一直沒到。

    她們擔(dān)心小姐丟了面子, 也失了里子, 早知道, 之前就該攔一下小姐的。

    蘭庭張了張口，正要回答，外面的仆婦已經(jīng)來請她：“大小姐，及笄禮即將開始了?！?/br>
    “好！”蘭庭已經(jīng)被請了出去，碧釉和紅霜無法，只好低頭跟出去。

    兩個女兒以禮拜見父母，這本該是謝如意一人獨(dú)享的場面, 現(xiàn)在多了一個人跪在身側(cè)，她焉能痛快，從進(jìn)來以后就憋著氣，腰背挺得極直。

    賀儀一般是比較親密的長輩與好友贈送，但在此前，謝家許多故交準(zhǔn)備的只有謝如意的，外面的手帕交更是如此。

    此前，謝家對家中多了一個女兒的消息也很淡漠，導(dǎo)致贈賀儀之時，蘭庭的那一份就格外單薄。

    謝家人也壓根不相信會有公主前來赴宴。

    認(rèn)定了這丫頭口出狂言，看在薛大都督的面子上，今日暫且讓她安生過去。

    見此狀，謝如意只頓了頓，掠起一絲含著冷意的輕笑，腹中洋洋得意！

    活該，夸下海口，就等著自食其果吧！

    雖說別人不知道，家里人也會笑死謝蘭庭的。

    連氏心想，幸好沒有聽信蘭庭的謊話，否則，真?zhèn)鞒鋈ニ麄兘o了巴陵公主請柬，臉可就丟大了！

    贈禮已經(jīng)將要結(jié)束之際，忽而外面一陣聲響，眾人紛紛轉(zhuǎn)目，但見一位領(lǐng)頭宮人便踏入了正堂，后面的內(nèi)侍托著不知名的東西。

    等堂內(nèi)安靜下來，宮人朗聲道：“巴陵公主賜謝氏長女，及笄賀儀珍珠一斛，點(diǎn)翠臂釧一對，南海明月珠釵一雙?！?/br>
    宮人呈上賀禮后，又對蘭庭笑意晏晏地說：“兩位殿下命我等轉(zhuǎn)告謝大小姐，今日可能要來的遲些。”

    宮中規(guī)矩繁雜，蘭庭也沒有多在意，既然遣了人來送禮，就是心意到了，這么早將賀禮送來，也是為了給她撐一撐腰的。

    巴陵公主的賀儀，給蘭庭長了極大的風(fēng)光。

    之前對她略有輕視的貴婦人，見狀紛紛睜大了眼睛，也偏過頭竊竊私語，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衡量與探究，而非此前漫不經(jīng)心的掠過。

    連氏享受著這種備受矚目的榮耀感，心里也有點(diǎn)飄飄然。

    這里的任何一個人家的女孩，都沒有她的兩個女兒長面子，誰能夠得到公主的喜歡呢，能夠來這么多的貴客。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

    她全然忘記了，直到唱禮的前一刻，她還對長女那一絲一縷的埋怨，覺得她給她丟了臉。

    期間，面對尚家送來的賀儀時，謝如意面色僵了僵，最終還是禮數(shù)周全的收下了。

    趙晟風(fēng)甚至作為舅父，別出心裁地送出了一座不小的紅珊瑚，作為給謝如意的壓軸好戲。

    但光彩永遠(yuǎn)只是一瞬間，當(dāng)最好的出現(xiàn)在前面，后面多么好的東西，都變成了陪襯。

    謝如意只顧得盯著謝蘭庭，恨得牙癢癢，對敬愛的舅父送出的賀禮，看都沒看上一眼，語氣平平的道了謝，就再無他言。

    這下，趙晟風(fēng)的一腔心血，都付之東流。

    一直到及笄禮結(jié)束，三皇子和巴陵公主都沒有到。

    但是，已經(jīng)給足了蘭庭的顏面。

    謝如意站在謝蘭庭的身邊，幾度搖搖欲墜，但是沒有人看見，他們一瞬間，全部無視了她。

    這可是她唯一的及笄禮。

    大禮結(jié)束后，連清湘隨母親去席間，她是該相看的年紀(jì)了，今天就是極好的機(jī)會，連清湘只匆匆和蘭庭說了兩句，就依依不舍地和母親去女賓席了。

    柳絮凝更是早早的，就被柳姨媽拽離了謝如意身邊。

    大家各懷心思，在席間似是蝴蝶般的游走。

    連氏今日笑得花枝亂顫，聽著旁人的吹捧贊美，不亦樂乎。

    拉著謝如意和蘭庭在席間游走，尤其是蘭庭，認(rèn)一認(rèn)這家的伯母，見一見那家的夫人。

    接著，又被拉著夸耀了好半晌，蘭庭的臉都要笑僵了。

    上次謝老夫人大壽，她們這些女孩，只需要與同輩一起坐著就好，算是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還可以被稱作大家閨秀。

    但這次，她與謝如意算是主角，而且及笄過后，就是已經(jīng)長大成人，要出來讓眾位親朋好友認(rèn)一認(rèn)，日后久居盛京，都是要常打交道的，便松懈不得。

    這里面的確是有不少朝中重臣的內(nèi)眷。

    “是啊，這是我家長女，啊，她自幼少出來見人的，怕生，靦腆?！?/br>
    蘭庭對連氏的應(yīng)酬手腕，簡直目瞪口呆。

    一遍一遍又一遍，將她與謝如意一手牽一個，喋喋不休地與身邊的夫人們交談。

    東扯一句，西插一句，還能拉回正題來。

    “如意，怎么見荀伯母不說話！”

    “伯母好?！碧m庭注意到，謝如意起初還好，能夠微笑著應(yīng)答，漸漸的神情就比較低落，尤其是與心情高昂的連氏一對比。

    謝如意原以為，自己是獨(dú)一無二的主角，一下變成了兩個人，為她做贊者的也從連清湘變成了柳絮凝。

    她失神地看著得意的母親，像是木偶人一樣，任由母親一牽一動，她口中的每一句，都是蘭庭、蘭庭、蘭庭，最后再帶一句如意。

    究竟是自己太過計(jì)較，還是，母親的心頭rou就是如此廉價(jià)。

    可笑，明明昨晚還拉著自己，一口一個乖女兒。

    母親，母親，你可不是這般允諾女兒的。

    謝如意望著仿佛再也不會回頭看向她的母親，耳邊滿是與她無關(guān)的喧鬧。

    好像一切都在變好，對他們而言。

    從巴陵公主的賀禮送來伊始，她就是失敗了。

    蘭庭實(shí)在受不住突如其來的熱情，半路以更衣為由，微笑著離開了席間。

    回來的半路上，見到謝姑母朝她招了招手，溫和地笑了笑：“蘭庭，你母親忙著呢，來，陪我來說一說話?！?/br>
    蘭庭猶豫了下，雖無話可說，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二人一同步至浣溪亭，謝姑母隨口道：“當(dāng)初你出生前，原說若是女兒便取名為靜姝，取自《詩經(jīng)》的‘靜女其姝’這一句?！?/br>
    “因生下來后，活的艱難了些，你母親尚在病里，就與你父親說，定要舍了靜姝二字，改為如意，說此生唯愿你事事如意，歲歲順?biāo)?。?/br>
    謝姑母轉(zhuǎn)首溫和地看她：“這些，你都知道嗎？”

    蘭庭隱約懂了姑母的意思，搖頭道：“母親沒有與我說過?！?/br>
    連氏肯定也不好提起，一則說了只會讓謝如意更難堪，二則，她素來對蘭庭有所成見，不肯服軟的，更何況這樣來剖析真心了。

    謝姑母早有預(yù)料，了然于心：“你母親的人啊，就是這般沒什么心算，最壞的是耳根子軟?！?/br>
    看得出連氏是這樣的人，她只聽了幾句挑撥，就能不顧身懷有孕，追著謝桓去了扶桑，可見自來就是個糊涂的。

    也因此，蘭庭并不因?yàn)楫?dāng)年的事情怨懟母親，她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沒有什么可怨恨的。

    “姑母說的我都懂?！?/br>
    謝姑母覺得，這個家里如此僵硬，就是因?yàn)闆]有可以調(diào)和的人，本來這樣的角色，一般可以由長女承擔(dān)的，可以承上啟下，然人算不如天算。

    “這也不是我能說的算的?！?/br>
    謝姑母發(fā)現(xiàn)，蘭庭并沒有他們說的那么壞脾氣，緩緩道：“是這個家里對你不住，你父親和母親，說句實(shí)話，他們不是很會養(yǎng)孩子，無論是你父親還是母親，都不是太肯吃虧的人?！?/br>
    “我知道?！碧m庭深以為然，與謝姑母對比過后，連氏和謝侯爺相比，似乎越發(fā)顯得失敗了。

    謝姑母先是一怔，又是輕笑，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說：“你能為自己打算是最好的，姑母說這些，也不是讓你諒解，若是能沒事，誰不愿意好好過日子，對吧?！?/br>
    “姑母，您說的我都明白，之前的這些我不會記恨的?！碧m庭答應(yīng)的挺快，語氣也很干脆。

    謝姑母一時分辨不出，她是不是真心實(shí)意答應(yīng)的了。

    蘭庭道：“只要日后，他們不與我為難，我自然不會計(jì)較。”

    “你能這么想當(dāng)然最好。”謝姑母欣慰地?fù)崃藫嵘倥犴樀臑醢l(fā)。

    蘭庭略有恍然，日光灑落在身上，她微微瞇了瞇眼睛。

    靜姝嗎，她還是更喜歡蘭庭。

    女賓的宴席，一向比男客結(jié)束的要快。

    為了給夫人小姐們解悶，府里請來了唱彈詞的，說書的，在臺上琵琶一響，大家便各自尋了親近的人落了座，小姐們又自是一片區(q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