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邱德的尸體會被扔到山道外,會被野獸吃掉,還是許久之后被人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好,”中年男子打開房門,從里面出來,院子里已經(jīng)一片干凈,他雙目清明,朝薛珩問道:“火澤,都布置周全了嗎?” 薛珩的神情平靜淡漠,仿佛方才只是一個小插曲,開始回稟正事:“是,殿下放心,陸崖被拖在了西峪關,卑職了解他的用兵習性,十日之內(nèi),他過不來?!?/br> 若是蘭庭在這里,便一眼能夠認出這中年人,正是定王。 “這就好,”定王含笑道:“皇兄總是不甘心,陸崖都被他拉攏了去,可惜,這次他是沒有用武之地了?!?/br> 蘭庭還不知道,自己前腳放出去的小老鼠,后腳就被薛珩干凈利落的,一箭給射死了,另棄尸山野。 等寺里僧人找到時,就是一具冷冰冰的無名尸體。 第37章 尚栩 晨光熹微, 柳姨媽看著好端端的謝蘭庭,心有不甘,卻又無濟于事,可若是上前詢問, 萬一昨夜真的出了事, 豈不是不打自招。 謝蘭庭卻先過來了, 向她問好:“姨母,您在看什么?” “沒事, 你, 昨夜睡得可好?”柳姨媽看她坦然的態(tài)度,心里一沉。 再細細一想,斷定那賭鬼果然沒去,登時惱恨不已, 沒想到, 自己被那種下賤胚子給騙了, 一大筆銀錢就不翼而飛了。 賭鬼就是賭鬼,一句話都信不得。 回去非得叫人好好教訓他。 謝蘭庭本要擺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掃過柳姨媽的焦灼目光, 迅速眨了眨眼, 像是受到驚嚇般, 低下頭去,笨拙而粗劣地掩飾疲憊的神情,強扯出嘴角的笑意,搖了搖頭道:“啊,我睡的,睡得挺好的?!?/br> 說完,她就忙不失迭地轉身, 回到自己的丫鬟身邊,低低聲的說什么話。 柳姨媽豎起了耳朵,聽見名喚碧釉的丫鬟揉了揉眼睛,說:“小姐,這寺里真是奇怪,昨夜奴婢睡得沉,也不知您吩咐了什么沒有?!?/br> 紅霜也跟著附和:“是啊,真奇怪,昨夜也是一夜睡到天明?!?/br> 謝蘭庭冷臉咄道:“說這些做什么,閉嘴?!?/br>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委委屈屈地閉上了嘴。 柳姨媽看她這心虛的作態(tài),福如心至,簡直就是峰回路轉,驚喜不已。 柳老爺可稱得上是吃喝嫖賭天字第一號,結交的人也都是下三濫的勾當,這下,可是跑不掉了。 謝蘭庭裝作心神恍惚的狀態(tài),從柳家人面前過去,借故來給母親請安的柳立誠眼睛微亮,想要上前搭訕,誰知被她忽視了過去,挫敗不已。 柳姨媽故意打趣笑道:“傻小子,你臉紅什么???” “啊,有嗎?”柳立誠忙回過頭,現(xiàn)在的模樣,儼然一個春心萌動的毛頭小子。 “好孩子,你meimei和如意丫頭最要好了,等著她們辦妥,咱們就算事成了。” 柳立誠志得意滿的點頭,這么個美嬌娘,即使擺在家里看著也舒坦啊。 —————— 等到了連氏的寮房,丫鬟正傳了謝桓的話:“侯爺說,尚家是和傅家已經(jīng)來了紅湖寺。” 謝如意與連氏住的不遠,一早過來請了安,被謝疏霖叫出去,看后山的山景去了。 謝明茵兢兢業(yè)業(yè)的陪著謝老夫人吃齋念佛,蘭庭心想,怨不得明茵怨氣那么大,才那么大的小姑娘,就整天聽佛音繚繞,也是夠熬性子的。 謝蘭庭見到連氏,猶豫了一下,開門見山地說:“母親,昨夜有個竊賊來女兒的寮房,被女兒嚇跑了。” 連氏略一驚,有點沒反應過來,而后將謝蘭庭摟入懷中,緊張地問道:“我兒可有什么不好?” 謝蘭庭靠在母親柔軟的懷中,笑著安撫道:“女兒沒有事情,那竊賊受了驚嚇,便落荒而逃了,女兒讓丫鬟去告知了寺里的僧人。” 連氏原要皺眉,這怎么能自己擅自處置呢,想到今日的事情,轉眼又和顏悅色起來,耐心地安慰著女兒。 ———— 此時的謝如意兄妹,正與柳絮凝同行,迎面見到了尚家小姐,四人分別見禮,她們很早就相識,沒有半點生疏。 “我要去找傅家jiejie的,沒想到現(xiàn)在這碰上你們了。”尚小姐性情疏朗,是個不難相處的女孩子,對謝如意這個未來的嫂子,態(tài)度也不是一般的友好。 青墨匆匆從前面過來,對幾人行了禮后,走到謝如意身邊,輕聲道:“尚公子來了,但剛才夫人請大小姐過去呢?!?/br> 謝如意神色平靜,轉過頭對尚小姐巧笑倩兮地說:“青墨說尚哥哥來了,咱們一同過去吧。” ———— 紅霜和碧釉都被連氏有事叫走了,說是要問一問昨夜怎么回事,讓蘭庭先去竹亭等著她,過時,她們母女再一起去大殿,燒個平安香。 謝蘭庭就在這里等待,殊不知,連氏這些都是借口,只是為了安排她與一個人見面。 不期而遇,對年輕人來說,就沒有那么尷尬了,也許還會有些驚艷。 尚栩按照丫鬟所說的,來到了竹亭,卻發(fā)現(xiàn)里面坐著的人,不是謝如意,是個陌生的年輕小姐。 他頓時有點尷尬,但又怕錯過謝如意的邀約,進退維谷之下,還是硬著頭皮拱手道:“小姐,叨擾了,可否借此地一時?!?/br> 蘭庭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言語,點了點頭。 觀他衣著鮮潔,纖塵不染,應是好人家的公子,也不似扯謊的模樣,想是真的在這里等人,也就任由他在這里了。 尚栩坐在離她稍遠的地方,姿態(tài)端正。 蘭庭等了片刻,還不見人過來,不由得有些心生疑惑。 尚栩從進來后,默默不語,似是在思忖上,最終還是沒有按捺住,輕聲詢問道:“在下冒失,敢問姑娘,可是謝侯府的小姐?” 蘭庭心下稱奇,難道這還是謝家的故舊不成,于是輕輕頷首:“正是?!?/br> “敢問姑娘可是大小姐?”月白色長衣少年的嗓音里,還帶著一點疑問。 謝蘭庭抬首,重新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這位風度翩翩的公子,眉清目秀,但她并不認識對方,疑惑道:“閣下是?” 這公子看起來一點都不惱火,反而朝她拱了拱手,溫聲回答:“在下尚栩,與貴府二小姐有婚約在身?!?/br> “尚大公子多禮。”謝蘭庭心下了然,客氣的笑了笑,謝如意的未婚夫。 這就玄妙了,因為本與他有婚約的,應該是謝蘭庭才對。 因為謝如意始終認為,這是一位難得的未婚夫,死求活求著母親,不要讓謝蘭庭與尚栩見面,生怕二人會產(chǎn)生不一樣的情愫。 所以,這還是二人第一次見面。 蘭庭等連氏久久不來,要起身親自去催問時,連氏身邊的丫鬟過來傳話,道:“大小姐,夫人嗓子不舒服,就不過來了,說尚公子既然來了,您就先代二小姐作陪吧?!?/br> 讓她陪著算是怎么回事,蘭庭連說什么都不知道。 母親也是糊涂了,人家明顯是來見謝如意的,就那么放心她啊,之前祖母和父親可是死死地防備她呢。 思及此,謝蘭庭微微有些觸動。 謝如意看見竹亭里的二人,呼吸一滯,整個心都被揪了起來,雖然已經(jīng)讓自己有所準備,可是,這難過來的,比她想象中要劇烈的多。 謝蘭庭重新靠在竹靠上,轉眸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衣角,心里就坐不住了,起身對尚栩說了一句:“失陪了,尚公子?!?/br> 說完,就獨自一身離開了竹亭,步履輕快,消失在了竹林的小徑中。 謝如意正要來興師問罪,眼巴巴地看著蘭庭走了,就這么走了。 反倒是尚栩,被謝蘭庭的告辭來的猝不及防,若有所思地看著謝蘭庭的背影。 “如意,怎么還不過來,”一無所知的尚小姐走過來,瞧見他們一個盯著一個的發(fā)愣,頗為好笑:“哥哥,你們都在發(fā)什么呆??!” 尚栩看見了謝如意,與她喚了一聲“如意meimei”。 他看著謝如意清秀的眉眼,莫名覺得哪里不對勁,但說不出來,這種怪異,是在看見謝蘭庭后才產(chǎn)生的。 連氏身邊的丫鬟在花墻后面,眼睜睜地瞧著大小姐走了,就這么走了。 心里在滴血。 這可是中書令的嫡長孫啊,玉樹臨風,文質(zhì)彬彬的尚家公子,大小姐就一點都不心動嗎,她居然就丟下客人走了。 要是個丑的,丫鬟也就能理解了。 可這……大小姐腦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連尚公子都看不上嗎? 她不敢再多想,為了回去能有個交代,匆忙跟了上去,找了半圈,遠遠看見山道上有兩個背影,一男一女,看著女的衣裳和大小姐的很像,但是又不確定。 一晃眼,人又不見了。 丫鬟抿了抿唇,不死心地找了兩圈,當然找不到,只好泄氣的往回走,大小姐怎么走的那么快,她一路小跑著,都沒趕上。 若是她此時回頭瞧一瞧,準保能嚇一跳,因為她心心念念的大小姐,正與一個男子在背后,抱臂含笑看著她。 薛珩露出微笑:“怎么這么多人總跟著你?” “我也想知道,”蘭庭苦笑,擺了擺手:“罷了,不用搭理。” “跟我來吧,這次沒有人叨擾?!?/br> 謝蘭庭笑著應好,薛珩他們的院落,當然無人敢擾,寺里特意將他們的寮房,安排在了清凈的竹林后。 從人提了一壺清茶來,蘭庭同他坐在此處,才覺心神空曠疏朗,庭風落落,翠竹軒軒,兩人不徐不疾地交談。 “你說的人,是不是瘸了一只腿?” “沒……”謝蘭庭心想,邱德可不是瘸子,愣了愣才道:“呃,對,是被我刺傷了一條腿?!?/br> “嘖,我給殺了?!毖︾襁@么說,語氣里沒有多少可惜。 蘭庭忍不住扶額:“沒事,尸體你們沒給毀尸滅跡吧?” 薛珩認真的回答:“沒必要,你若使人去找,明日大約能找到?!?/br> 邱德在他們這,連被掩埋的待遇都不夠格,更何況毀尸滅跡這種了。 蘭庭淡定的點頭:“那就好,明天能讓僧人找到就成?!?/br> 不能活著指認也沒關系,死人給出的證據(jù)會更加令人相信。 兩人緘默良久后,看蘭庭打算起身告辭,薛珩才開口問了最后一句:“你有什么要說的,或者,交給我的?” 蘭庭背對著他,身形微滯,一口否決:“沒有。” 薛珩注視著她的背影,很平淡的陳述:“他們對你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