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馬車?yán)锒俗凶?，靠左?cè)的著青衫包布頭，打眼能瞧出來是小廝，此刻他正惴惴不安，眼尾時(shí)不時(shí)掃向居正中做的主子。間或有轉(zhuǎn)向朝另一側(cè)衣著樸素的男子，眼中飽含這懇求，氣氛頗為凝固。

    “你不必想著求岳亭，若不是你管不住嘴，何故有如今多此一舉，眼下尚在外頭不便處置你，待尋回青羨再一并發(fā)落你”男子生的宸寧之貌，峨冠博帶，只是君子似打了層寒霜的雪蓮，美雖美，卻觸骨冰涼。

    林云芝要是在此處，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不是旁人，正是來酒樓里要酥糖且點(diǎn)了通飯菜的沈寒。他口中的岳亭兄，便是桂榜提名的陶家興。

    考中舉人有兩月的休沐，而后由著府里舉薦前往京中太學(xué)之內(nèi)繼而深造，為的便是搏一把貢生以及殿試定功名。府州有遣送的名額，其中已然定下人選，其中二人恰好都在馬車之內(nèi)。

    陶家興原還愁如何回去，有緣的碰上沈寒，他要往隰縣找人，自己如此搭了個(gè)方便。

    成二被自家少爺?shù)傻貌弊油骂I(lǐng)里縮了一截，苦著一張臉道：“我也沒想著佟姑娘會瞞著家里偷偷跑出來”

    為的只是想朝陶記小娘子學(xué)些吃食上的手藝，往后成婚能抓住您的胃口，因的是他多嘴說起，少爺在鄉(xiāng)下一處酒樓里吃倒是不錯(cuò)。

    佟姑娘聽后，對他一直旁敲側(cè)擊追問，他以為對方最多會派人去請?zhí)沼浀哪镒樱瑳]想著她會瞞著家里，偷摸著自己前去。兩地路途遙遠(yuǎn)，她一個(gè)姑娘家家的，帶著個(gè)丫鬟出行，佟夫人看到女兒留在書桌上的信，險(xiǎn)些當(dāng)場厥過去。

    佟夫人與佟老爺為的姑娘安危，特地去了沈府一趟找了沈寒，將佟青羨的留信交給沈寒。沈寒看清內(nèi)容，登時(shí)心里五味雜陳，當(dāng)初那個(gè)整日里追在他身后喊他“哥哥”的小meimei，為的自己竟然不顧一切，既讓人心疼，又讓人生氣。

    有的這份復(fù)雜的心理，得知是自己的仆人胡亂與她說的，他最先想的是將人尋回來，只要人無礙，旁的都不是大事，他脧了眼瑟縮的成二，明明并無神色，成二都快抖成狗了。

    陶家興暗地里覺著好笑，沈兄并非暴戾之人，不過是這小廝自己做虧心事嚇唬自己而已。從沈寒口中知曉，他曾親自去過陶記，且還嘗過林氏的手藝，這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如此看來，今日同行也并非純屬巧合，他還是蹭了林氏的福氣。

    林云芝午間用的是冷澆面，天氣漸寒，今日算是到來年夏日里的最后一頓冷面了，故而她用的澆頭料很足，做法也簡單，蝦rou、芫荽、筍，芄、韭芽分開切碎，涼著昨日里留凍的冷rou汁，再添上姜汁、椒末和醋調(diào)醬，用箸撈轉(zhuǎn)，吸溜起來格外的爽口。

    姜汁的鮮辣、rou汁的咸香，細(xì)細(xì)碎碎的料嚼起來頗有勁道，唯獨(dú)差些的便是韭芽有些老，眼下的韭芽基本都是夜里泡下黃豆，兩日的芽長短，她要的晚，只剩下三日長的，遂而口感略略有些欠佳。

    李氏吸溜的歡快，砸吧道：“我覺著有大嫂的巧手，便是食料差些，吃起來卻沒有半點(diǎn)衰減的，全兒，你說是不是？”

    李全也是辛苦，忙活一個(gè)上午他是真的餓了，吃面還覺著不夠快，他姑還要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又不敢不應(yīng)，只胡亂點(diǎn)著頭，手上動(dòng)作不停“嗚嗚”的，真就含糊其辭，聽不出個(gè)所以然來。

    “你瞧著猴急的，這就是最好的樣例”李氏說著捧腹大笑

    大家伙也跟著樂，做吃食的，最高興便是旁人吃你的菜吃的香，從里頭體驗(yàn)到的成就敢簡直太過舒坦。

    林云芝笑道：“慢慢來，且還多著呢，不夠我在去做些，今日也算是年里最后一回吃冷澆面，如何也得敞開肚皮吃”

    話音剛落，滿屋子的吸溜聲，格外壯觀。忽地外頭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有個(gè)婢子打扮的姑娘朝內(nèi)里一望問道：“這兒可是買酥糖家的陶記？”

    這婢子顯然是大戶人家的丫鬟，衣著比起尋常百姓好上不上，林云芝頓了頓，讓余下的接著吃，自己應(yīng)了聲“是”便迎了上去。

    正巧看到候在外頭的姑娘，摸樣并非傾城角色，但卻讓人見之心生好感，圓乎乎的小臉上夾著精致的五官，蛾眉鹿眼，一襲嫩黃色的長裙，身上那股活潑勁兒，好似三月的嫩韭，水靈靈的緊。

    韭菜姑娘微微一笑，臉頰側(cè)暈開兩個(gè)可愛的酒窩：“陶娘子好”

    林云芝愣住，對方這是認(rèn)得自己？她也帶上笑，迎著人到酒樓里：“正是在下”

    見她承認(rèn)，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林云芝覺著這韭菜姑娘兩個(gè)酒窩更加深，臉上似乎霍地亮堂。

    作者有話要說：已更√，明天見，求別養(yǎng)肥，不讓真的寫不動(dòng)了，不要臉的我跪在地上

    第65章 、謠言

    外頭風(fēng)倒是爽快, 棗紅色神駿的車馬由著李全引著，去了后院馬廄安置。林云芝適才已經(jīng)囫圇填飽肚子, 遂而有客來便親自出來，草草攀談兩句，曉得姓名后，迎著佟家主仆二人進(jìn)門落座后。

    林云芝轉(zhuǎn)身沏了盞千里茶，撿了些瓷罐里頭的藏桃鮮，是些梨子、桔、榴、木瓜干，小碟一道端著上來?！百」媚镆宦分圮噭陬D, 身上困頓，店里備下的飲子甜膩，姑娘喝了難免得刮嗓子，另沏了盞廢了些功夫，久等了。還有這些果干，都是自家曬的, 酸酸甜甜，姑娘嘗嘗解口中苦味？”

    佟青羨道了聲謝后接過茶盞，見里頭的湯水, 澄如黃玉, 芬香撲鼻，頗有些意動(dòng)問?！斑@茶可是有講究？”

    “姑娘多想了，哪里來的講究”林云芝取過砂壺，掀了壺蓋讓人一看究竟。只見湯茶下頭沒見著茶葉, 倒是有顆棗大的茶丸包在細(xì)紗茶袋里, 她道：“原是趕路的茶客想出來的方子，拿甘草、薄荷、洋糖、茯苓混成制成的茶丸，一日含在口中能解一日之渴, 貪圖個(gè)便利的活兒?！?/br>
    有時(shí)趕路，誰還顧得上打水，且又不是處處都能有甘泉能打，總不能一路渴著。千里茶不過是用來討巧的小法子而已，不失其千里之名。

    “某學(xué)著煮了飲子，沒想著功效倒是未減，便是口里冒火，這一盞下去也能給澆個(gè)干凈，能不讓下頭不住的添茶，失了身份?！?/br>
    佟青羨呷了口湯茶，入喉有些回甘清涼，順著喉道卻是將胸中那股悶氣驅(qū)散不少，灼干的嗓子稍稍有了轉(zhuǎn)圜，她略是困惑地睜大眼，不掩喜歡的又飲幾口，贊嘆道：“早聞得陶娘子廚藝精湛，料不到沏茶的功夫也這般深。不知這茶能否勻些給在下，銀兩不成問題，實(shí)在是家中出遠(yuǎn)門的不少，不時(shí)也能用上”

    林云芝忙擺手說客氣，“不過是粗狂的小玩意，哪里值得談銀子。姑娘要，回頭我包些讓姑娘帶回去就是了?！遍_酒樓的時(shí)日不斷，她識人的本事跟著見長。

    面前主仆絕非是為的一罐子茶丸來的，該有的情面氣度，自己還是能拿捏好的。

    佟青羨施禮還謝過林氏的大度，自然能察覺出林氏品行，為的心下要求的事，便多了份底：“勞煩娘子了?！?/br>
    林云芝抬手示意坐下談。

    “這... ...”不曾想原還健談的姑娘，卻掐了話，瓷白雪膚rou眼可見的攀上片粉紅，她眼睛左右打量酒樓里進(jìn)出的人影，露出為難之色。

    眼下這會還未到禁食的時(shí)辰，酒樓里還有零星幾個(gè)食客走動(dòng)的身影。這些人多是來品下午茶的，要的東西不多，大致要一壺茶、一小碟糕餅、瓜子，閑碎嘴打發(fā)時(shí)光，李氏一人就能打點(diǎn)清楚。

    林云芝見狀，曉得這事不能當(dāng)大庭廣眾下說，便邀人去了后院涼亭。

    涼亭是為的夜里乘涼品茗搭的，立在偏角。涼亭里面靠墻，正中間填出條石頭小道，兩邊則是栽了些瓜藤。用籬笆圍了一圈，這會兒才瓜藤正是時(shí)候，大大小小綴著不少瓜果，黃騰騰掛在枝丫間。

    忙活的在正廳，涼亭有風(fēng)，這個(gè)時(shí)辰少有的寂靜，林云芝示以誠意道：“眼下沒人會來叨擾打斷，姑娘如今可以說了？”

    佟青羨稍稍頓了片刻后，略微頷首，她朝著邊上的丫鬟使了眼色。想必是貼身伺候的，丫鬟略上前表明來意：“不瞞小娘子，我家姑娘千里迢迢前來，只為向小娘子學(xué)些烹調(diào)的手藝。”

    這倒也怪，若只是學(xué)手藝，何故要擇處另談。林云芝愣了愣，先是品出不同貓膩，她蹙眉道：“聽姑娘說話，并非隰縣口音，不知籍貫何處？”

    佟青羨懂得行里頭的規(guī)矩，即是來拜師，自然要讓師傅看到誠意，畢竟手藝這一門，最是重尊師：“不瞞小娘子，奴家祖籍贛州人氏，遷至南黔府定居。因半大的時(shí)候養(yǎng)在外祖家，學(xué)了一嘴的慶州口音，無怪小娘子覺得而生”

    林云芝聞言也笑道：“怪不得”

    古時(shí)更似后世，可謂十里一鄉(xiāng)音，便是鎮(zhèn)與鎮(zhèn)間尚且有諸多差異。尋常要想交談，多是用官話。只是官話盡管統(tǒng)一，但也架不住因人而異。

    官腔自然要屬京都人氏地道，越是偏遠(yuǎn)，越容易夾帶鄉(xiāng)音。故而耳朵稍稍尖些，哪里能聽不出來里頭的詫異。于是乎，林云芝用著蹩腳的官腔同佟青羨和丫鬟左一言右一語：“南黔至此，路途遙遠(yuǎn)，某自認(rèn)能力不達(dá)，姑娘又如何認(rèn)得我？”

    若說后世有網(wǎng)絡(luò)，林云芝還相信對方是無意間聽聞的。但如今車馬閉塞，自己再有本事，也不見得能將名聲傳得如此遠(yuǎn)。只能說，彼時(shí)一方有心。

    等等佟氏？，林云芝腦子里忽地閃過靈光，她略感詫異道：“不知姑娘與南黔沈氏是和干系？又否認(rèn)識沈寒公子？”她還能記起佟氏一族，還是得虧酒樓里的食客們閑談，兩大氏族聯(lián)姻，郎才女貌，委實(shí)是件茶余飯后的美談。

    果不其然，那丫鬟嘴快，神色有些得意道：“怎會不識，沈公子與我家小姐乃是過了小定的正經(jīng)未婚夫婿。要不是聽說沈公子在小娘子這兒得了胃口，我家姑娘哪里會來這破地方，顛了半月的路程，路上還崴了腳?！?/br>
    說起崴腳，似乎激起小丫鬟的氣憤，顯然有些快人快語。佟青羨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小丫鬟已經(jīng)倒豆子般將自己與她家姑娘的底細(xì)，抖個(gè)一干二凈。

    佟青羨全然來不及阻止，只紅透半邊臉，斥責(zé)道：“彩雀，快些住口，你這耍潑的樣子，也不怕小娘子笑話?！?/br>
    “本就是嗎？”丫鬟彩雀還想爭口舌，卻叫自家姑娘一記眼刀掃來，訕訕止住嘴。

    佟青羨不大敢去看陶娘子的臉色，神色有些納納：“讓小娘子見笑了，這丫頭在府上主意大，性子冒失沖撞，沒想到在外頭一樣不知禮數(shù)，回頭奴家一定好生教導(dǎo)。”

    林云芝卻擺手道“無妨”，瀲滟的桃花眼淬著笑意，連著身上的褐色衣裙也顯得明艷，她倒是喜歡這丫鬟的口快，不然照著佟家姑娘彎彎繞繞的性子，要想曉得來意，還得磨上半個(gè)時(shí)辰：“她也是為的姑娘打抱不平，只是南黔多山，您獨(dú)身帶著個(gè)伺候的丫鬟前來，委實(shí)不妥?！?/br>
    心眼都是活的，一想便能知道，佟家姑娘為的是沈寒來的，學(xué)廚藝多半也是為的沈寒。不經(jīng)想起那張俊美的臉，林云芝暗下嘆了口氣“美色誤人啊”，看把人家姑娘弄得五迷三道，不顧安危：“好在是一帆風(fēng)順，中間要是出了岔子，姑娘家里還不得著急死？雖說你二人情誼深重，到底還是欠考量了?！?/br>
    “小娘子教訓(xùn)的是”佟青羨自己眼下找到人，回想起初時(shí)做的沖動(dòng)，忍不住一陣心驚膽戰(zhàn)，真要是路上遇上些悍匪，她忍不住一陣瑟縮。不過來都來了，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道：“您既已看出奴家的決心，不知小娘子能否圓我所想?！?/br>
    林云芝沒想潑這小姑娘的涼水，她不著痕跡打量過對方的手。纖細(xì)、雪白，總歸是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庖廚一道整日都要在往伙房里頭鉆，才能學(xué)出本事。

    佟家是巨賈，佟青羨又是嫡女，誰家會放著正經(jīng)姑娘整日里鉆廚房？弄得滿身油煙味。此番她偷摸著跑出來，也是一時(shí)腦熱。

    林云芝不會打擊對方的勇氣，但有些話還是得明說，先兜底，對誰都好：“教你廚藝不難，但庖廚素來要的是吃苦，這條路不適合姑娘，且你只是想給喜歡的人做菜，三菜一湯也好、糕餅點(diǎn)心也罷，說到底，志不在此。終難有成就”

    平常夫婿倒還有望，偏偏這人是沈寒。林云芝曉得其口味刁鉆，便說自己也沒本事說能做出和對方胃口的飯菜，只能盡力而為。自己尚且如此，對于佟家姑娘遠(yuǎn)庖廚的十五年生涯，一步登天，無異于是在癡心妄想。

    佟青羨點(diǎn)頭道：“我不求功成名就，便是想著往后成婚，遇上日子我能親自下廚，做些他能入口的飯菜，不假他人之手?！?/br>
    林云芝卻迷惑了：“南黔府名廚無數(shù)，佟姑娘何故要不辭辛勞，來這窮鄉(xiāng)僻壤，尋我一介寡婦學(xué)藝？”

    她自認(rèn)自己還沒到如此境界，能力壓整個(gè)大晉朝的庖丁們。自己無非是有底子在，且有懂得些新意花樣而已。

    誰料復(fù)方卻搖了搖頭道：“他們不成，若是可以，以沈家的身份，寒哥兒又怎會食難下咽。即便邀了頂尖的庖丁，做出來的飯菜，寒哥兒也是敷衍了事，身子每況愈下。唯有小娘子先前的飯菜，得了他一句賞。”

    正因是這一句賞，足以讓自己奔赴。

    那抹堅(jiān)定少見，林云芝沒有拒絕，畢竟她很久沒看到過這樣不顧一切的眼神了，她笑道：“即是為他來的，我便只教你一道他贊過的菜，貪多嚼不爛。往后你學(xué)會了，還想著再學(xué)，便可讓他陪著你來，我再教你”

    佟青羨點(diǎn)頭，這已然是最好的法子。

    既是要學(xué)藝，朝夕定然不成，林云芝便整理出廂房供著佟家主仆住，對方生硬要給銀子，她拗不過知道是拜師交的束宥收，尋常也是早晨和夜里教做菜。

    今日倒是沒有，她們舟車勞頓，需得歇歇再議。夜里活著一大家子人吃飯，林云芝怕佟青羨用不慣，早早問過，得了無礙才擺的碟筷。

    酒樓里暮食用的早，為的是夜里的生意。平常暮食過后半個(gè)時(shí)辰，酒樓便會熱鬧起來。結(jié)果今日不知為何，已然過去一個(gè)時(shí)辰，酒樓里卻依舊冷冷清清，大街上哄鬧的很。顯然不是人流的問題。

    林云芝滿是疑惑，讓李全出去瞧看緣由，李全應(yīng)聲出去后。半晌，氣喘吁吁的回來：“外...外頭，有，有人污蔑，小，小娘子?！?/br>
    他本就結(jié)舌，被外頭的瘋話一激更是說不利索。林云芝聽了半晌才把握住污蔑，連忙往外頭去，方才踏出門檻就聽見一串污言穢語入耳。

    “陶家寡婦也就仗著一副好容貌，勾三搭四，否則你們?yōu)楹味既ニ揖茦腔ㄣy子？還不是貪人家的身子，不要臉的下賤貨，合該關(guān)了門，回家睡漢子去，痛痛快快，可比這酒樓來銀子快?！?/br>
    有人回應(yīng)：“還真是，我家夫君日日里夸她，如今看來，早是被迷了心竅了?！?/br>
    有人反駁說是陶記飯菜本就比尋常酒樓好，他們花銀子有何錯(cuò)？贊同的多是男人，直接被那謾罵的婦人蓋了“迷心竅”的帽子。吵得愈發(fā)兇！

    待林云芝出來時(shí)，只見對面有處被圍了個(gè)水泄不通，離得遠(yuǎn)，隔著人縫能看見里頭有位婦人在指名道姓的謾罵，繪聲繪色的指點(diǎn)，林云芝再笨，不過腦也知道這是來找茬的。

    面色猝地生寒！

    作者有話要說：恢復(fù)更新，大概18:00

    第66章 、舉人回縣

    秋日里寒風(fēng)簌冷, 陶記門外戶主年輕的時(shí)候栽了顆榕樹，打量澆養(yǎng)幾十年, 樹干生得粗軋，枝葉繁茂，遠(yuǎn)了瞧，像是頂撐開菌傘的蘑菇。

    陶家人討了它夏日里的涼快，如今秋末卻也得撿起辛苦，葉黃枯敗。風(fēng)一吹，滿庭前落葉, 三不五時(shí)，就得拎著掃帚打一回“秋風(fēng)”，免得客人沾污了衣角。滿簸箕的碎葉子，用腳碾碎了做養(yǎng)料，埋在菜地泥土下頭，來年種的菜葉大嫩口。

    這活計(jì)原是林云芝領(lǐng)著的, 當(dāng)做是消食動(dòng)筋骨，時(shí)不時(shí)同路過的食客吆喝兩句，招攬招攬客源。

    左右的食客似也習(xí)慣同陶家娘子攀兩句新鮮吃食, 再“吆五喝六”成群進(jìn)店喝兩盅, 別是一番樂趣。所以，陶家掃葉的換了人，立時(shí)就有熟客察出端倪，但只敢端著一雙眼, 避閑言碎語。

    李氏看著好幾張熟面孔過而不入, 明晃晃是想進(jìn)的，抬步的時(shí)候又猶豫，最末躊躇片刻掉頭離開走的時(shí)候搖頭晃腦的嘆息, 往不遠(yuǎn)處看，兩個(gè)膀大腰圓的婆子支了張圓桌，磕著瓜子，噼里啪啦的說話。

    “且看哪潑皮娘子還能舔臉撐幾天”那兩婆子嗓門大，隔著老遠(yuǎn)也不礙著聽。沖眼下的架勢，林家怕是得罪了其他人物，不然哪會放兩只瘋狗出來亂咬人。

    熟客們不敢為著陶記說話，不然就得被扣上一頂“惦記陶家娘子”的屎盆子，有心無力，他們只能以退為進(jìn)，盡可能不拖累林家娘子。

    食客如此“過而不入”，來回幾次，李氏心底也跟著攢了一兜子的火，聚起來往五臟六腑里涌，她沖著遠(yuǎn)處翻了個(gè)記白眼，“呸”地朝地碎了一口唾沫，用繡鞋跟著碾了幾下，遂才提起掃帚往酒樓里走。

    待走進(jìn)空蕩蕩的酒樓，看著冷冷清清的大堂，李氏憋不住罵道：“挨千刀的，等老幺回來，非得上一紙?jiān)V狀告去衙門，讓縣太爺將這群嚼舌根的抓進(jìn)牢里?！?/br>
    但想起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那幾個(gè)婆子聰明的很，除開最初的兩日，往后指桑罵槐的潑污水，也不指名道姓，但話里話外有都極讓人想到是林氏。她們越把話說得玲瓏了，縣太爺要判也該無從判起。

    再說縣太爺平日里事多，哪里會有心思管他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前些日子林氏才拒了縣太爺家小公子的心意，如何好再去尋人家？李氏愁得像只吹了氣的糖球，奓成滿身的毛。

    轉(zhuǎn)頭看見林氏從后廚出來，左手端了盤八蕉糕，右手則是碗酥茶，同后頭跟著的“尾巴”有說有笑的，李氏急得“哎呦”一聲，上前接過一樣，擱置在桌上，邊道：“我的親娘，這都火燒屁股了，還有閑心吃東西，你也不知道著急??！”

    “著急有用嗎？”林云芝挑了塊糕點(diǎn)，往嘴里送，細(xì)嚼片刻后又呷了口酥茶才道：“這幾日的效果你該也看見了，她們避重就輕，為的就是讓我們自亂陣腳，這樣吃吃喝喝，總比遂他們意要好。二弟妹你也坐下歇歇，別胡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