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可賊人入宅畢竟出其不意,也知道一旦被抓住會是什么下場,只偷財不見血的最終也窮兇極惡起來,一入宅就往東闖入一處修繕極好的院子里,抓了里面剛被驚醒的人出來當作人質(zhì)。 雖然有錢人家宅子修建的各有特色,可坐北朝南,最好的位置也不過那么幾個,這些賊人已經(jīng)不知道偷了多少這樣的宅子,對里面的大致格局心中有數(shù),那院子里能住進去的一般都是家里受重視的兒子。 梁宅里所有人聽到動靜就跑了出去,梁方一看到被挾持的兒子,頓時兩眼一黑,還不等他栽倒,他的夫人便先驚叫了出來。 “言云,我的兒——” 此時此刻,梁言云穿著單衣被兩三個兇神惡煞之人拖了出來,脖子上架著一把匕首,刀身細薄,刀刃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一看就特別鋒利。 梁言云滿臉蒼白,兩股戰(zhàn)戰(zhàn),看見梁方也顧不得什么了,立刻哭喊了一聲:“爹,娘,救命?。 ?/br> 梁方就這么一個兒子,好不容易花了大力氣保下來,三年風聲過去,這次才敢偷偷摸摸地回京讓家里的老母親和整日以淚洗面的夫人看兩眼,都不讓外人知道,就等過兩日再暗中趕緊送走。 沒想到天降無妄之災,半夜三更怎么就忽然進了強人? “老爺,趕緊救兒子……”耳邊是夫人的驚慌,梁方勉強鎮(zhèn)定,帶著家丁仆從小心地對賊人道,“各位好漢,你們要什么盡管說,不要傷害他,一切都好說……” 他話未說完,管家匆匆趕了過來,焦急道:“老爺,樊大將軍帶著禁軍把咱們宅子給圍了,要進來捉拿賊人!” 此言一出,梁言云脖子上的匕首瞬間就禁了,直壓著他的喉嚨,可見樊大將軍讓這伙賊人有多害怕。 “爹,爹——”梁言云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別別別,好漢,你們是最近劫富濟貧的幾位好漢吧,你們別傷人,我,我不會把你們交出去,我放你們走,要錢的話,你們給個數(shù),我都給,行不行?或者,你們放了我,我來給你當人質(zhì),可憐可憐我們這一片父母心……” “少他娘的廢話,把門打開,讓大將軍退兵,放我們走,否則,否則我就宰了你兒子!” 那賊首也是滿臉的緊張,滿心的惶恐,大燕國內(nèi)誰沒聽說過樊大將軍的兇名,他想不明白他們不過是偷了點錢財,連人都沒傷過,怎么會驚動大將軍來抓人? 哪怕有人質(zhì)在手,他們也是慌的不行。 可是梁方卻猶豫了,他看著驚恐的兒子,淚流滿面的妻子,內(nèi)心卻猶豫不決,他兒子是不能見人的?。?/br> 這一開門,萬一被認出來可怎么辦? “老爺,老爺……”梁夫人搖晃著他的衣擺,已經(jīng)害怕得糊涂了。 “我的乖孫啊——”此時連老夫人都驚動了,在丫鬟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得走來。 “祖母,祖母快救我!”梁言云哭得眼淚鼻涕橫流。 老夫人簡直心都要碎了,立刻沖兒子喊道:“方兒,快答應他,言云要緊,咱們家可就這么一條根了!” 梁方的猶豫看在這伙毛賊眼里,頓時害怕的眼神兇厲起來…… 脖子上忽然火辣辣一片,梁言云尖叫:“爹!爹!救命!” “別別別,我去,我去!你別動他,別動他!”最終梁方還是讓人開了門,迎了出去,又命人趕緊去給堂兄送信,如今這局面他一個無權(quán)員外根本控制不了。 外頭,火光如晝,真如管家所言,禁軍將這個宅邸都給包圍了。 樊之遠一臉不近人情地站在門口,滿身煞氣,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梁方也難以開口。 府尹便湊了過來笑道:“梁老爺,最近一個賊伙接連盜竊錢財無數(shù),今日圍堵,這不小心進了你家宅院,還請行個方便,將人捉拿出來?!?/br> 梁方雖然只是一介商賈,可是他有個堂兄卻是吏部侍郎,上頭有人,就是府尹見到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若只是京兆府尹上門,梁方自然能強硬地拒絕,這賊人只要不傷他兒子,抓不抓住與他來說不重要。 然而待看見邊上那位冷漠的大將軍,卻是不得不端起了笑,為難道:“這怕是不妥,拿伙賊人抓了我……我夫人,揚言不放他們就要殺了夫人,我,許大人,樊統(tǒng)領(lǐng),可否請稍稍通融,待他們出了我這個宅子再抓捕,不然我夫人就……” “啊呀,這簡直太可恨了,居然拿令夫人作為要挾!”府尹轉(zhuǎn)頭看向樊之遠,“大將軍,您看……” 樊之遠根本沒搭理他們,他身后曉飛道:“大將軍奉皇上之命抓捕賊寇,不管里頭如何,這伙賊人不得放過,請讓一讓?!?/br> 梁方急了:“可是我夫人,大將軍,你不能草菅人命??!” 樊之遠不為所動,曉飛面無表情繼續(xù)道:“真事態(tài)危機,也該由將軍親自跟賊首交涉!否則,梁老爺,你說的話,他們可信?”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梁方就是心中再不愿也不能拒絕,可里面抓的是他……兒子??! 猶豫躊躇,令這位梁老爺左右為難,他后悔怎么會提早將這倒霉兒子給送走! 樊之遠等了一會兒,便直接道:“還不讓開,便以同伙處置?!彼鹗郑砗笕Ы娭苯映槌隽说秳?。 “啊呀,梁老爺,你這是在干什么?”府尹大驚失色。 樊之遠手握北疆三十萬大軍,連皇帝的面子都不怎么給,更何況區(qū)區(qū)一個豪紳? 見他動真格,這里所有人都害怕起來。 忽然兩個禁軍押著一個人過來,將他往地上一扔道:“將軍,有個可疑的家伙想要偷偷出去?!?/br> “老爺,老爺……”那地上乃是家丁模樣的人,正是梁老爺派人去給吏部侍郎送信之人。 如今也被樊之遠抓了回來,梁老爺一看見他頓時有種我命休矣的絕望感。 只見樊之遠面色冷然如霜,目光好似寒風刺骨直射向梁方,吐出了一個字:“進。” 有禁軍在這里不求救,反而舍近求遠去了別處,不是里面有鬼誰信。 第66章 換囚 如此大的動靜, 街坊鄰居都派人出來張望,不過沒敢靠太近,只是遠遠地瞧著。 除了不怕風雨, 不怕危險,就怕漏了關(guān)鍵信息無法寫出準確內(nèi)容的八卦小報記者, 反而隨著禁軍走進了梁宅, 興奮地看著這個場面。 禁軍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拿著武器, 將幾個張皇失措的盜賊團團圍住,另有弓箭手上墻列陣,冰冷泛寒的箭矢之尖直直地對準他們,只待上頭一聲令下,下面著區(qū)區(qū)幾人瞬間能成為馬蜂窩。 這黑壓壓的一群, 什么話都無需多說,光人數(shù)和氣勢就能讓這些盜賊心理崩潰。 哪怕此刻有人質(zhì)在手,這匕首也握不住手抖, 一個個嚇得臉色蒼白,實在不明白, 他們只是毛賊而已, 為何要出動這么大的陣勢對付??! 就連身為人質(zhì)的梁言云在此時此地都沒敢大聲喊救命。 看到被挾持的人質(zhì),樊之遠頓時挑了挑眉, 他瞥了府尹一眼,后者連忙將臉上的驚訝顯露出來, 轉(zhuǎn)頭看向梁方,指著梁言云震驚道:“這……本官若是沒看錯, 梁老爺,這不是……貴公子嘛?”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倒是省了搜捕的功夫。 梁方此刻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支吾著,最終搖頭:“不,不是,大人,看錯了,他是,他是小的遠房……” 此刻樊之遠卻忽然抬起手,頓時弓箭手將弓弦拉滿了,仿佛要不顧人質(zhì)直接射殺盜賊。 梁言云嚇得面如金紙,尖叫道:“救命!爹!娘!祖母——” 他胡亂地一喊,倒是讓梁方那接下去編造的話都變得分外可笑,那臉色簡直跟自己的兒子沒什么兩樣。 只見梁夫人撲了過來,一把跪在地上,哭喊道:“樊將軍,求求您,不要射箭,不要傷害言云?。 ?/br> 那老祖母也是搖搖欲墜,恨不得以身代之。 梁言云的身份已經(jīng)確定,未免夜長夢多,樊之遠回頭揚了揚下巴,曉飛上前一步大喝道:“放下武器,放開人質(zhì),束手就擒,以國法相懲,還有命在,不然格殺勿論!” 哐當一聲,匕首直接掉落在地,那幾個毛賊齊齊跪下,抬起了手做投降狀。 若只是一般的官差,他們還敢搏一搏,可在軍隊之下,哪兒有哪個膽子,坐了牢好歹還能吃牢飯,頑固抵抗怕是得當場見了閻王。 他們可不覺得此時此刻,區(qū)區(qū)一條梁言云的命能讓這位殺人如麻的大將軍投鼠忌器。 直接全殺了,也沒人跟他說理啊! 幾個毛賊全部灰溜溜地落網(wǎng),被官差鎖了鏈子帶走了。 梁夫人見著兒子沒事,正要過去噓寒問暖,卻忽然被禁軍給攔住,沒讓過去。 “樊將軍,這是做什么?”梁方咽了咽口水,抬起手拱了拱,故作不知,滿臉陪笑道,“多謝將軍施以援手,我兒才能順利得救,今日有些晚了,待明日,小的必然好好感謝將軍和諸位官爺,屆時還望不要推辭。” 他說著看向了府尹,臉上帶著請求,希望這位向來和稀泥的府尹能幫著說說話,只要今晚能將這幫禁軍大爺們給送走,他馬上將兒子塞進馬車送出城。 可是顯然,他越害怕什么就越來什么。 屋頂傳來一個笑聲。 “梁老爺,貴公子怕是不能放呀?!?/br> 屋頂上坐著兩個執(zhí)筆書寫的短打小哥,長得皆平凡無奇,不過其中一位手里拿著一塊小木牌卻分外令人眼熟,正是八卦小報的記者。 梁方一瞧見這倆人頓時渾身一震,心說完了。 只見那記者壞笑道:“樊將軍遠在邊疆怕是不知道,不過府尹大人應當是非常清楚,三年前轟動京城的那起秋闈毒殺案,梁言云可是作為兇手被秋后問斬的,咦,這就奇了怪了,已死之人怎么忽然間又回到家里了呢?” 禁軍不像邊軍,家住京城的占了多數(shù),三年或許久遠,不過細細回憶一下,還是能夠想起來的。 這樣一來,怪異的目光不禁紛紛往梁言云身上而去。 梁言云目光閃爍,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鉆進去,梁夫人趁人不備,一把推開邊上的禁軍,跑過去將兒子拉回到身后:“你,你們認錯了,他不是言云,是,是我另外生的,養(yǎng)在老家,不常見人,言云已經(jīng)死了,他已經(jīng)死了!你們別想把我另一個兒子也害了!” “對對對,他們是雙生子,是雙生子!”梁老夫人也狡辯道。 “樊將軍……”梁方動了動唇,“還望開恩,梁言云真的已經(jīng)死了,梁家,吏部侍郎會記得將軍恩情的!” 他跪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將頭磕得砰砰響。 府尹看著,不禁嘆了一聲,搖了搖頭:“梁老爺,別掙扎了,已經(jīng)捅破天嘍。”他指了指蹲在屋頂奮筆疾書的八卦小報記者。 就算樊之遠網(wǎng)開一面,這八卦小報也能讓全京城的人知道,屆時所有人都會質(zhì)疑。 三年前,梁言云被判死刑,死刑犯人頭落地,說不定還能找到當初圍觀之人。 可三年后梁言云又活得好好的回到京城,那么那時候被執(zhí)行死刑的又是誰? 調(diào)換死刑犯這可是重罪啊! 府尹說的捅破天還真不是一句危言聳聽的話,一旦查下去,就能牽扯出一長串出來,就是梁方那作為吏部侍郎的堂兄也得跟著一同玩完。 樊之遠會在這里本就是沖著梁言云來的,既然找到人,便不再多廢話道:“帶走?!?/br> “等……等等,樊將軍,將軍……”梁方此刻已經(jīng)顧不得兒子,連忙迎上去,卻被樊之遠身邊的親兵雪白的刀尖給逼了回去。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這得交由……刑部,樊將軍,您不能帶走小兒……” 樊之遠聞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終于帶起一點笑意,頗為諷刺地說:“刑部?對了,當初這案子是在刑部結(jié)的吧?” 他轉(zhuǎn)頭問著府尹,后者默默地點了點頭。 “挺好,那兄弟們別忙著回去交差了,順便再走一趟,將刑部上下所有人都抓起來,包括那位熊嶺熊尚書?!?/br> “是,將軍?!?/br> 梁方在一旁聽著,頓時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