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都在城外莊子里呆著,等著師兄吩咐。” “身手如何?” 少年一拍胸口道:“翻墻走璧,上梁鉆洞,絕無聲響?!?/br> “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呢?” 少年道:“滑不溜秋如泥鰍,身形詭異無師無派,咱們可是下三流?!?/br> 聽這語氣似乎還挺自豪,但是李璃卻很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又問:“倘若不幸被抓住了呢?” 少年面露遲疑,他穿著短打勁裝,身上藏了諸多兵器,想了想,他便全部掏了出來,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這邊是官制器具,乃是沈家門下護衛(wèi)所用,那邊是武研司下作坊研制,周家的護衛(wèi)用的比較多,另外還有是禁軍的,皇城軍的,隔壁衛(wèi)軍的……到時候去哪邊出任務(wù),就用對手邊的武器。大師兄放心,就是武功路數(shù)咱們都能變,只要碰上的不是像二師兄那樣懂行的人,一般都看不出來。” 這準(zhǔn)備的……很充足。 李璃頗感欣慰地拍了拍自家小師弟的肩膀道:“師弟,你可以出師了。” 云溪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笑嘻嘻道:“咱師父也這么說。” 他說完仿佛忽然記起了什么,問:“大師兄,聽說二師兄要從邊關(guān)回京了,是不是真的?” 李璃給自個兒倒了杯茶,不甚在意道:“沒錯,召回的圣旨已經(jīng)在路上了?!?/br> “啊呀,那感情好,咱們師兄弟總算能一塊兒見個面了。”云溪還挺高興的,“師父還說兩位師兄都只知其人,不見其身,那我得好好介紹一下?!?/br> 但是李璃忽然沒了響聲,只是瞇起眼睛看著他。 云溪被他瞧著心里發(fā)毛,不禁問道:“大師兄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李璃眼里帶著深意道:“等他回來,你記得躲一下,別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br> “為什么?”云溪不解,“你做了什么對不起二師兄,不想讓他認(rèn)出來……”云溪還沒說完,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從里面翻出一張趕路解悶用的八卦小報。 紙張皺皺巴巴,蹂躪得相當(dāng)凄慘,然而架不住頭條上那碩大的字體——《世上庸脂俗粉無數(shù),只一輪明月入我心——怡親王逼婚有感》。 云溪:“……”他瞬間了然了,就李璃這種癲狂瘋魔般的癡漢,要是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同門大師兄。 實在太丟人。 樊之遠(yuǎn)知道了怕是得叛逃師門,遠(yuǎn)離這個神經(jīng)病。 云溪賤兮兮地湊上來,擠眉弄眼:“大師兄,原來你也要臉的呀?” 李璃面無表情,一扇子就打了下去。 * 大概是被太后教訓(xùn)過了,李璃深刻認(rèn)識到自己口無遮攔的錯誤,終于在府里“閉門思過”消停了大半個月。 之后,李璃出關(guān),召見了他的狗腿八卦小報主編朱潤。 八卦小報一般在頭三天便準(zhǔn)備好這一期的內(nèi)容,第四日校對審查微調(diào),最后兩日三個作坊一同加緊開工刊印以及上架。 今天正好這期的小報已經(jīng)出了文稿,朱潤一并拿過來給李璃審查。 李璃隨便翻了翻,然后就扔到了一旁,似乎不太滿意。 “王爺?”朱潤小心問道。 “就這么點內(nèi)容?” “是……” “還能再無聊一點嗎,免費給本王看,我都懶得翻,怎么,京城最近沒什么有意思的事能報道了?”李璃懶洋洋地問。 朱潤猶豫了一下說:“王爺,有意思的事兒有,就是不太好上小報。” 李璃變了個坐姿看他:“說說看?!?/br> 朱潤舔了舔唇道:“如今外頭最沸沸揚揚的便是秀女大選了,皇上登基近五年,這是頭一次擴充后宮,京城里的官宦人家都比較興奮?!?/br> “還有呢?” “還有是昨日早晨剛發(fā)現(xiàn)的。”朱潤說著將一篇文章遞了過來。 文章名特別有看頭,乃是《迷霧重重,河邊驚現(xiàn)女尸,嗚呼哀哉,試問誰家女郎》。 “喲,謀殺案?”李璃這會兒來精神了,拿過文章細(xì)讀起來,然后問道,“這后續(xù)報道還有嗎?” “有,咱們已經(jīng)有人蹲在衙門口等消息了,如今這名女子的身份剛剛確認(rèn),乃是城西那片一個新嫁小媳婦,咱們的人偷偷問過,仵作已經(jīng)驗明是勒死后被拋尸在河道里,現(xiàn)在就看府尹大人怎么破案?!敝鞚櫫⒖袒卮?。 李璃點點頭,繼續(xù)問:“府尹沒把記者給趕走?” 說到這里,朱潤一挺胸道:“是挺嫌棄的,不過咱們只是門口多詢問兩句,跟在官差后面也不指手畫腳,沒礙著公事。再說誰讓八卦小報是您的產(chǎn)業(yè)呢,大人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會明著驅(qū)趕吧。” 朱潤說完,便看了李璃一眼,見后者臉上不見高興也沒見不高興,于是心里頭頓時咯嗒一聲。 他小心地問:“王爺,是不是不妥???” 八卦小報開了四年,這種案子類的事情向來都很少沾的。 早些年就是見到了也怕麻煩沒敢伸手。 后來慢慢膽子大了,敢在官衙塵埃落定之后才出個詳細(xì)回顧,像這樣半路追蹤,跟著破案的卻還是第一次。 朱潤雖然不敢保證這案子能不能登報紙,可有大新聞卻不能探個究竟,實在有些可惜。 他跟隨李璃這么多年,大概能把握這位王爺?shù)囊馑?。雖說尊貴,卻不沾任何朝堂之事,更不想牽扯到亂七八糟的黨系之爭中。就是揪住一個官員,報道的也多是風(fēng)流韻事,讓人看笑話圖樂子。 這件女尸案看著像是出自市井百姓,但保不定牽扯出什么來呢? 朱潤頓時有些后悔,便補救道:“要不,小的再回去看看別的投稿,說不定有新奇的漏下了?” 八卦小報的文章自然不可能只靠著幾個編者和記者,七日一期,更新速度其實不算慢。 至今一直保持著不枯燥重復(fù),有稀奇古怪亮點的原因,就是小報廣收各處的投稿,若是被看中登了報,便有豐厚的稿費支付。 很多窮困潦倒的書生便靠稿費在京城生活下來,八卦小報開銷這么大,年年虧損也有其中這個原因在。 朱潤其實想過節(jié)省這部分開支,不過被李璃拒絕了。 這也是他的消息來源之一,有些不算暗樁的人其實在潛移默化之中成了小報的一個線人。 為了保證稿費,他們也會想盡辦法留意身邊在發(fā)生的事。 這京城之中,龐大的情報網(wǎng)就是這么一點一點地積累起來,消息傳遞到他手里往往比任何一方勢力都快。 就是左相和武寧候也得差上一截。 其實這件女尸案,李璃早就通過各處消息知道了。 而且比朱潤送來的這篇文章更詳細(xì),也更深入。 只是要不要報道…… 李璃摸了摸下巴,最終道:“把頭條撤了,換上女尸案。” 李璃說完,朱潤驚訝極了。 李璃瞧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你那是什么眼神,藍(lán)舟在跟各個商戶談合作,咱們總得對得起這份銀子,銷量只許多,不許少。就方才那點東西,如何滿足的了咱們京城百姓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 后面這句話,朱潤不太懂,不過也不必他懂,只需要應(yīng)是就行。 “不過,王爺,您會不會為難?” “本王為難?”李璃聽著更覺得好笑,拿起扇子一派輕松地?fù)u起來,“本王堂堂超品親王,報道個這種小案子難道還要瞻前顧后?為難的是我嗎,是京兆府尹,全京城的百姓都關(guān)注著,他哪兒還能隨便敷衍,不查出個真兇出來簡直對不起他的烏紗帽?!?/br> 朱潤聽著連連點頭,恭維道:“王爺英明?!?/br> “得了,作為本王的人,膽子稍微也大一點,把頭條寫好。案子的起因經(jīng)過就不用說了,其中的疑點,難點也得寫清楚,話說都進(jìn)展到哪兒了,女尸究竟是哪一戶人家的,不是剛新嫁的嗎,她男人,婆家和娘家以及周圍鄰居呢,都有什么反應(yīng)?讓咱們的讀者也跟著一同看看這個案子。” “小的明白。”得了李璃的準(zhǔn)話,朱潤立刻保證道,“王爺放心,咱們的人手充足,全天盯點衙門口和那戶人家周圍,一一去街坊詢問總會有些消息出來,只要一有動靜就跟進(jìn),就是線索都不會放過一絲一毫。” 輿論的力量有多強大,可是經(jīng)過后世見證的。 哪怕這個時代消息傳播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可只要有人關(guān)注,持續(xù)發(fā)酵,有些事就不能隨意糊弄過去。 李璃手里握著這么大一個殺器,怎么可能任小報一直報道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事,遲早是要涉及一些敏感話題的。 既然人手漸漸足了,根基落下了,他的樊大將軍要回京了…… 京城這翻暗涌波濤也該掀起大浪來。 京兆府尹雖不是個剛正不阿,不畏強權(quán)之人,不過倒也不是個酒囊飯袋,就是遇到鐵板容易息事寧人往后縮。 不過等到小報一登,萬民同關(guān)注的時候,就不知道能不能頂住壓力了。 李璃嗯了一聲,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微微挑了唇。 朱潤事情了結(jié),便要下去重新排版,就聽到李璃忽然叫住他道:“那些大家小姐們對本王的怨氣依舊未消吧?” 朱潤訕笑著說:“女人嘛,最小心眼兒,再過一段時間,應(yīng)該就過去了吧。就是上一期的銷量不是很好,小姐夫人們抵制了不少?!?/br> 李璃琢磨著尚在浣衣局的施愉,怎么將她弄到皇兄身邊去,想了想便假惺惺地說:“是本王不是,反省了三日,實在深感內(nèi)疚,這樣吧,再下一期出個選秀專欄,本王就給這些待選的姑娘們送條選秀指南。” 第8章 頭條 皇上登基近五年,膝下空虛,別說是后宮就是民間也多有猜測。 其實燕帝并非沒有過孩子,貴妃曾有孕過,只是沒能留住,之后,后宮就再無響動。 這次秀女大選,便是存著添丁進(jìn)口的寓意。 明正殿內(nèi), 燕帝莫名地瞧著李璃鋪開紙墨,毛筆沾了墨,神情有些嚴(yán)肅地對他說:“皇兄,花點時間,讓臣弟專訪一下?!?/br> 燕帝沒聽明白:“什么?” 李璃道:“作為皇宮里唯一的大老爺們,皇兄,這些秀女也好,如今的宮妃也罷,終其一生便是想要得到你的寵愛!想想她們費盡心思琢磨你的喜好,各自打扮就為了讓你多看一眼,都希望能成為你喜歡的模樣。另外除了待選的秀女,哪怕是民間的愛美風(fēng)向,都是從皇宮而出,皇帝喜歡什么樣的,百姓們便會跟著偏愛……所以臣弟這次便圍繞著皇上的喜好來做一期專訪,行吧?” 這可真是新鮮,燕帝要不是寵李璃,這會兒估摸著就將人給丟出去。 皇帝的喜好能隨便告訴別人嗎? 邊上站著伺候的老太監(jiān)張作賢忍不住提醒道:“王爺,這怕是不合適吧?” “?。俊甭勓?,李璃不甚高興看著燕帝問:“皇兄,你不樂意?” 李璃興致而來,結(jié)果一盆冷水,看著就要鬧別扭,燕帝心說這小子胡鬧,但也沒直接拒絕,只是問:“怎么忽然來了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