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電話
江泠從江熙身上翻躺下來,將手搭在汗?jié)竦念~頭上。江熙則伸手去夠床頭柜上的煙,并幫兩人各點了一支。 她起身叉著腿坐在床頭,夾煙的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煙身被指尖上下撬動,霧氣從她抬起的嘴唇里吐出。 事后,臥室里會出奇的安靜,唯有煙霧在翩翩起舞。 江熙很喜歡這種尷尬的沉默。這個時刻讓兄妹關(guān)系變得陌生,別扭,詞不達意,奇怪的氣氛異常安寧。她確定江泠和她有一樣的感覺。 她享受此時在內(nèi)心與江泠的對話,也享受無需哨兵-向?qū)ЫY(jié)合便能實現(xiàn)的心意相通。 她很好奇還有什么可以超越這種關(guān)系。 她的視線穿過藍色大格紋床單,江泠被薄汗點亮的額頭,烏黑的頭發(fā),緊鎖的眉頭,健壯而棱角分明的胸肌,以及漂亮的仿真義肢小腿。 這半條腿是為她沒的。拆除炸彈的時候,一根線的陷阱讓他失去了左膝以下的全部。但她不會把無用的愧疚背到她身上,因為如果換做自己,也會做同樣的事。 “膝蓋還疼嗎?” “老樣子,下雪就疼?!?/br> “下次別逞強,還是讓我在上面……” “少廢話。” 兩人各自吐出一口煙,煙霧和窗外的小雪一樣冷。 一罐啤酒扔過來,她和江泠一前一后拉開拉環(huán), 拉環(huán)被打開,飛騰的泡沫同時在二人在口中彌漫。 “最近在忙什么?”江熙cao著煙熏的嗓子問。 按道理,哨所的事如果江泠不說,就不該打聽,她也曾遵守這樣的規(guī)定。 但一個S級哨兵,才三十歲就成了精神殘疾,再也沒辦法回到戰(zhàn)場上,多少會眷戀那段忙碌的時光。 江泠不想責備她多言。 自打那天晚上的失控后,江熙好似恢復到了受傷前。 她不提戰(zhàn)場上的事,不提在白塔的封閉治療,除了玩笑般調(diào)侃了兩句那晚的激情,也不提親情的變質(zhì),只有偶爾不經(jīng)意間問起江泠的工作,但好像也不期待他認真回答。 她如尋常一樣吃喝,手頭的錢都用來買啤酒,不時會去狐貍酒吧調(diào)戲幾個年輕男孩。 江泠逮過她幾次,后來實在不想逮了。 與其讓她不知何時被某個野向?qū)с@空子,不如他來控制病情。反正他耐打抗揍,還懂她的出招。 只不過,他是哨兵,他能通曉她的痛苦,卻無法填補她內(nèi)心的空洞。 “就是一些雜事?!彼氯??!澳隳??白天都做什么?” “喝酒……或者打打游戲。不過你放心,我很快就去找工作?!苯豕雌鹨粋€讓他安心的微笑,啜了一口啤酒。 江泠用夾著煙的手捏著易拉罐,從小口中看著小小的月亮。 “狐貍酒吧的那個小向?qū)А?/br> “我沒想睡他,只是覺得他像一個人。”江熙搶過話頭。 江泠哽住,夾煙的手抖了一下。 別說了,他心想。 “許銘。他真的很像許銘?!?/br> 滋啦一聲,煙頭掉入易拉罐剩下的啤酒里,熄滅了。 必須得給她找個向?qū)?,越快越好?/br> ** 第二天清早,江熙在江泠懷中醒來。 他的手環(huán)過她的肩膀,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好像在防止她突如其來的攻擊。 床頭墻上掛著的電話機響起,江熙掙脫江泠的懷抱,伸手去接,一張口便是控制不住的喑?。骸拔埂?/br> 對面聞聲停滯了幾秒,好像有些訝異,然后海浪般低沉的聲音順著聽筒傳來——那是男向?qū)У奶赜新暰€。 “江熙?” 江熙眼睛瞬間明朗—— 她深深地記得那個聲音。 溫暖如羊水,綿軟如沙的向?qū)е簟?/br> 她吞咽了一下,回答:“是我,游陌?!?/br> 對面的男人略微頓了頓,然后仿佛微笑起來:“江泠說你的藥沒有了,這周想來復診嗎?” 按道理,每個月患有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哨兵都需要見一次自己的主治醫(yī)師,以免出現(xiàn)狂躁癥前兆——這是哨兵的精神癌癥,患者將陷入永久性精神崩潰,只能在療養(yǎng)院度過余生。 或者……被銷毀掉。 但是江熙一次都沒有回過白塔醫(yī)院。 “江泠還說,他的義肢需要修理一下,要不讓他把你的藥取回去?” 他態(tài)度溫和禮貌,讓人如沐春風,但江熙握住話筒的手卻開始止不住顫抖。 她感到小臂站起一層雞皮疙瘩,昨日未能平息的躁動又一次出現(xiàn)。 無論多少次聽到這個聲音,她都會難以自持地戰(zhàn)栗不已。 真的煩死了。 “沒事,我自己去?!彼Ьo牙關(guān),用平穩(wěn)的聲音回復。 —— 突然發(fā)現(xiàn)我把向?qū)Ф紝懙煤苊?/br> 靜待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