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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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婕妤,”一宮裝婢女疾步入內(nèi)殿,向正在斟茶的女人道:“陛下今日在中正殿用膳?!?/br> 女人的手一滯,抬眸一瞧,貼身宮女便上前一步,恭敬地伸出手來。 她一手扶著隆起的肚子,一手搭貼身宮女,遠山黛輕擰,漫不經(jīng)心地踱了幾步:“本宮囑咐你做的事呢?” 那稟報的宮女不過是灑掃宮女,被委以如此重任,定然竭盡所能:“奴婢不負娘娘期待,那南安侯府的人一聽到京內(nèi)所謂八字相合傳聞,昨日剛由邵九夫人同儐人上門定下婚事,晚時那表姑娘便醒了?!?/br> 梁婕妤面露喜色,不過很快壓抑下來,謹慎地追問:“做的可干凈?莫要被捉了蹤跡!” 宮女忙跪下:“那散布流言的說書人一家已被控制,他哪里敢反抗,只得乖乖吞了藥丸。奴婢怕有詐,讓人一道割下了他的腦袋?!?/br> “好,做的好。日后你便是本宮殿內(nèi)三等宮女?!?/br> 待那人喜不自禁地退下去,貼身宮女豆蔻終是開口:“婕妤,恕奴婢不解,您為何如此忌憚梁姑娘?” 裊裊一面用膳,一面卻道:“本宮如何忌憚meimei?寶meimei雖是本宮出了五服的堂妹,好歹都是一家人。meimei臨近及笄,又有心上人,我這個做jiejie定是要幫她一幫。” 豆蔻抿了抿嘴,只道:“婕妤大善!奴婢狹隘了?!?/br> 伺候完裊裊用膳后,豆蔻讓另一貼身宮女香雯一道為皇帝縫制寢衣,自己交了差退了出去。 臨別時,豆蔻回頭瞧了一眼,卻即刻轉(zhuǎn)身離去。 等到宮女們休息的后廂,她才不再掩藏,渾身戰(zhàn)栗。 好再她是一等宮女,自有一間寢間。 豆蔻倒水一陣牛飲后,才壓住胸口的惴惴。 剛剛她不過隨眼一瞧,竟險些把梁婕妤錯認為南安侯府的梁姑娘。 她原不是梁婕妤的貼身宮女,只不過是在東宮明光臺的伺花婢,近身為梁姑娘奉了杯茶。 隨著陛下登基,竟被分入樂引宮做了貼身宮女。 自前月一日,陛下晚膳時來了,待了一夜后,梁婕妤便變了,先不說妝容與服飾喜好,便是言行也似另一個人。 豆蔻回想起自己親自遞出的梁姑娘的八字,驟然對上。 梁姑娘的生辰,正是那日。 陛下來樂引宮那日。 婕妤有五個月的身孕自然不能承寵,且飲食上必然有所禁忌。 可那日陛下親自攜了吃食,豆蔻一道擺放時可是瞧見許多菜肴時有孕婦人不得碰的,更不必說還有酒了。 她想起辦差事時曾聽離中正殿最近的未央宮宮人嘀咕,說是陛下尚且是太子時就親臨未央宮多次,對擺設(shè)墻面一陣修改。 又憶起每逢宮女休假出宮時,聽東昌大街的商販閑談,道是見皇帝尊駕幾次夜訪南安侯府。 不能想了! 豆蔻模模糊糊猜到其中陰私,卻狠狠壓下入心底。 尚且臥病在床的寶知彼之更是知道了不少內(nèi)情。 她軟塌塌地躺了兩月,骨頭都酥軟,還須丫鬟們喂些軟嫩的食物。 在決明堂修養(yǎng)期間每日都有人來探望。 原先她無知無覺,也就罷了;現(xiàn)下醒了,總不得衣衫不整地見人,一日換三四回衣服也是尋常事。 怎想致使夜夜咳嗽??ぶ髂锬锵铝私睿谒芟碌厍安辉S無關(guān)人來擾。 好在敏娘活潑些,彌補了寶知有些寂寥的養(yǎng)病時光。 這丫頭可被明日館眾人稱為「百事通」,上至京城,下至南安侯府,沒有她不清楚的情報。 “同世子定親的便是隔壁魏尚書的嫡出姑娘,行三?!?/br> 寶知見過幾次,按她心中所想,便是入中宮也是值當?shù)摹?/br> 侯夫人與郡主娘娘眼光著實是好。 “但不知怎么,我聽三姑娘院里的丫鬟說,三姑娘很是激動,甚至有些瘋癲。聽到了哭著喊著要去尋侯夫人,說是魏三姑娘不行??膳韭犝f三姑娘的夫家則是建安的望族,可謂是書香世家,族中長輩子弟皆有功名,也不知三姑娘為何如此?!?/br> 元曼這人怪的很,寶知不喜歡同她多接觸:“這話在我這說一嘴便過去了?!?/br> “奴婢省的?!毕氲竭@,敏娘臉上變幻莫測,糾結(jié)了許久,小聲道:“在姑娘昏厥的二月里頭還發(fā)生了些事。” 寶知笑道:“若是當今登基抑或我定親事宜,姨母便是同我說過了?!?/br> 還記得她真正清醒時,發(fā)現(xiàn)正被喬氏緊緊摟在懷中 原是她不省人事時,那衍公子竟也是一夜睡下后再也未起,兩廂連同大夫都說準備后事,絕望之際收到霄望散人仙游前留下的錦囊,里頭裝著她同邵衍八字的解卦。 說是稀奇,第二日陳氏便請了儐人上門,兩家剛交換名帖,去應(yīng)天府掛了名,晚上二人便有了意識,只道腹餓。 敏娘猶豫片刻,復(fù)輕聲道:“原今上未入中正殿時,曾同侯爺?shù)溃恿斯媚锶|宮修養(yǎng)?!?/br> 寶知一怔,抿了抿唇:“后來呢?” “不說侯爺,便是四爺那關(guān)都過不了??删驮谝蝗瘴鐣r,大夫給姑娘切了脈,道是預(yù)備后事,那日夜里陛下的儀仗便臨入侯府,陛下彼時已登基,逼到?jīng)Q明堂,要接了姑娘去宮中。” 饒是寶知向來冷靜,也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暗罵:神經(jīng)病?。∈遣皇钳偭?! 怪不得醒來后前來探望的眾人關(guān)切中透著一絲怪異。 這不純粹是來索她的命! 敏娘續(xù)道:“還是郡主娘娘拄著拐杖親自出了垂花門,同陛下說了幾句小話,陛下才離開?!?/br> 她沒細說那日多兇險。 東昌大街被錦衣衛(wèi)同禁軍圍得水泄不通,冷酷的侍衛(wèi)打起一簇簇火折,把南安侯府照如白晝。 這一年來抄家事宜可如飲水用食,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過河拆橋。 寶知很快也察覺。 莫不是邵聞璟取她為由子,接機試探南安侯府的態(tài)度。 由此以來,寶知不能不感激郡主娘娘和南安侯。 寶知作為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這般入宮,便是家中剛滿五歲的小堂弟都知什么境遇。 外頭會如何看待她自然不必細說。 侯府作為今上母族,又有從龍之功,功蓋海內(nèi)。 可寶知只看到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要想不被當作墊腳石,自然要鞏固同新君的關(guān)系。 梁寶知就是很好的媒介,她自幼長于侯府,侯府對其有救命之恩,況且與尚是太子的新君一道秘寶,自然有所熟絡(luò)。 寶知冷血地分析,倘若她是南安侯抑或郡主娘娘,無論如何,她定是會將「梁寶知」的價值發(fā)揮到最大,保住侯府。 而「梁寶知」心中是否有人,是否對太子有情愫,這都不重要,入宮不就是享榮華富貴,況且邵聞璟又是這般俊美。 犧牲了一個,換取南安侯府至少十年的安寧,如何看都是穩(wěn)賺不虧。 可是他們沒有。 他們保護了她。 如此對照,讓寶知心中的險惡無從逃脫。 她能猜想到那日的驚險,眾人心中的惶恐,可是無人指責她。 郡主娘娘覺少,寶知醒來后命眾人不得叨嘮,可郡主娘娘醒來后便是來看她。 寶知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處世觀。 一味地把所有人都當惡人想,是否是正確的? 是,誠然只要有了這般的假設(shè),自然是有所預(yù)備著,不至于真遭了卻亂了手腳。 可她心中酸澀,無人知道她的算計,可是這莫名產(chǎn)生的良心上的譴責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或許在內(nèi)心深處她從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正價值,所以才認為發(fā)生任何利益糾紛,自己會被理所當然地兌換出去。 可是相信人太難了。 寶知又愧又懼又嘆,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逡巡許久,只叫守在碧紗櫥的丫鬟們下去。 敏娘有些不安,卻也隨著候在門口的人一道離開。 那靠在迎枕上的女子向里別著臉,骨瘦如柴的手只細細摩挲金桂云錦衾上層層攀花折柳,不過須臾,一串亮晶晶的水滴便打落,濕了一片。 ————- 接下來會寫下宮里的事宜,不過說實話我不太喜歡寫宮里的事,讓我很不舒服,很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