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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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的煙灰迷了他的眼。 那人現(xiàn)在一旁,遞來一方泛黃的帕子。 淡聲道:“眼瞼有污灰,用它擦擦?!?/br> 那塊粗布方帕,素白色,布料粗糙,皂角漿洗晾曬后,干燥溫暖,可顏色單調(diào)蒼白,如她整個人一般。 他好奇的問:“這帕子用了多次,你如何一直揣于身上?” 那人道:“我念舊?!?/br> 他撇撇嘴,她念舊,卻不念他。 接過帕子,將眼瞼的黑灰擦拭干凈。 她伸手欲收回此物,他卻將它揣入懷中。 商量道:“都擦拭臟了,我?guī)湍銤{洗干凈,再還于你,可好?” 那人凝了他一瞬。 他尷尬的別開眼,隨口道:“你這布帕漿洗過太多次,邊角已是泛黃,若是繡上圖案,倒可裝點(diǎn)一二。你喜歡什么樣的圖案?哪天得閑,我?guī)湍憷C個圖樣,可好?” 陽光撒入灶房,那人身后被踱了一層光暈。她撩開耳邊碎發(fā),茶色的眸中蔓著絲笑。 那是他第一次捕捉到她眼底真實(shí)的笑意。 她挑眉問道:“你竟會刺繡?” 他支支吾吾:“我……雖不會刺繡,可往后多練習(xí),總是會的?!?/br> 那人低笑出聲:“倘若袁公子精通刺繡功夫,那便在方帕右下角繡根竹子吧。左右也不過是擦擦汗水的布巾,無須費(fèi)神繡些繁瑣之物,一根青竹足矣。意為長寧,筆直修長,寧折不彎。如何?” 胸臆間回蕩著當(dāng)年那人低沉的笑聲,裴元邵捏著繡帕的指腹不由愈發(fā)用力。 黑洞洞的眼睛一錯不錯的注視著眼前的女子,唇邊佯裝的輕笑便悉數(shù)消失無蹤。 沉而內(nèi)斂的眸子內(nèi),彌散著一絲凝重與希望,他摩挲著素帕上的青竹刺繡。 一字一頓,低聲問道:“為何你的素帕繡著一根青竹?” 柳長寧愣了愣,因?yàn)樗辛L寧,生于竹林,出生的那日,電閃雷鳴,滄浪山下的那片竹林,被雷悉數(shù)劈倒。只有身為嬰孩兒的她在那樣聲勢浩大的閃電中,活了下來。 師傅將她撿回山門時說:“此女生于竹林,死破繭而出。歷世而生,竹林因她而倒,唯她一人能活,便取名柳長寧,字蒼云,愿她如竹一般,彎而不折,折而不斷,迎難而上,直抵蒼穹,” 便宜夫郎目光灼灼,柳長寧迎上他黑而沉的眸子。 古怪的打量了他一眼,青竹是她名字的由來。她卻沒辦法與他解釋。 此方布帕上的青竹,乃小師弟所繡。 小師弟賈子爵乃賈師獨(dú)子,天性純善,靦腆溫婉。 前些時日,鄉(xiāng)試放榜后,她曾回了一趟白鹿書院與恩師辭別,小師弟親手繡了二十條繡帕贈予她。 冷臉拒絕,卻不料師弟竟在她身前落了淚。 一個男兒在她面前流淚,柳長寧實(shí)在受不住,只得收下此物。 盤算著繡帕大抵也不過是擦拭汗水、贓物的帕子,并不值多少銀子。往后遇到好玩意兒,給小師弟稍回一兩樣便能兩清。 可便宜夫郎目光灼灼,他死死的捏緊那方布帕,原本死氣沉沉的黑眸竟然依稀有了絲光彩。 他在等她答案,似乎于他很重要一般。 柳長寧眸中詫異一閃而逝,淡聲問:“此布帕上的竹子,殿下可是認(rèn)識?” “此物乃草民師弟所繡。一日與恩師在竹林論詩,師弟誤入竹林。問草民喜歡何物,遂隨口答道,青竹。師弟往后記在心中,入京之前,親自繡了幾方素帕贈予蒼云。” 隨著眼前女子清冷的話語灌入耳中,裴元邵只覺頭頂被人潑下一盆冷水。 他扯了扯嘴角,凝眸。 凜冽的寒風(fēng)從敞開的窗口,吹入屋內(nèi),撩開身邊之人烏黑的青絲,那張清冷絕世的臉,毫無防備的撞入他的眼底。 他狼狽的別開視線,桃花眼歸于死寂。 太過相像,自見到此人的那一刻,她身上清冷的氣質(zhì),茶色的眼睛,草木清香、亦或方才那塊布帕,俱有那人的影子。 倘若她方才答上一句,布帕繡竹,象征著長寧,筆直修長,寧折不彎。 他許便要鼓足勇氣,問她一句,你可是當(dāng)年西樵村莊戶女柳長寧?你可記得當(dāng)年西樵村的柳袁氏?” 可……… 繡著青竹的方帕,沒有絲毫隱喻。 可笑,他偏執(zhí)的在眼前之人身上,尋找與那人相似的東西。 死了的人,如何能夠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盡管他心中給自己找上無數(shù)借口,可那人是真的走了,只有他自個兒不愿走出來罷了。 裴元紹捂著胸口,坐回紅漆木椅之上,他疲憊的揉了揉額角,失了繼續(xù)與之搭話的心思。 他累了,在那人身死的消息,傳入金陵城后,他便一半的心臟被人生生挖走,再也尋不會來。 如今支撐下來他的,只剩冷冰冰的朝堂,沒有辦法卸掉的責(zé)任。 阿妹過于幼小,倘若他放手,以旌寰為首的士族掌權(quán),他怕,裴家的王朝在未來將被世人所辱罵。 小二姐將飯菜端入雅間,一眼便見著此番畫面。 紅衣男子看向遠(yuǎn)方,身上散發(fā)著nongnong的死寂,白衣女子坐于他斜對面,她似乎想安慰一番,眼角余光看見她入得雅間時,便住了嘴。 小二姐將碗碟布好于方桌之上。 裴元紹倏然側(cè)頭,沉聲吩咐道:“來兩壺松花釀?!?/br> 小二姐笑著回道:“好嘞!您稍等!” 轉(zhuǎn)頭退出雅間。 裴元紹黑而沉的眸子掃了一眼柳長寧,一貫的假笑掛在唇邊,輕笑道:“柳解元陪本殿飲杯清酒如何?” 對面的男子,眸內(nèi)黑沉沉一片,方才的流光悉數(shù)退散?;謴?fù)成一片沉寂的墨色。 他雖是笑著,可這笑容透著股頹敗的氣息。全沒了兩年前鮮活的模樣。 柳長寧手指敲打桌面,凝眉不語。 便宜夫郎恢復(fù)身份,重回上京的這些年,應(yīng)是經(jīng)歷了些無法宣泄的大事。 仔細(xì)想來,當(dāng)年他慘遭誣陷,流落北地,尚且憑一己之力挺過來。沒有頹喪,亦無氣壘。 即使裝成那等浪,蕩的模樣,被世人辱罵詬病,也能悉數(shù)忍受,坦然受之。 這樣的裴子淵,她猜不出,究竟遇到了何等滅頂?shù)氖聝?,將無堅(jiān)不摧的他打擊成此番模樣。。 此人不喜飲酒,他曾嫌棄的對酒館醉氣熏天的女君道:“倘若喝酒能消愁,那世間豈不是無煩憂之事兒!” 可如今他有了飲酒的嗜好。 柳長寧眸光微閃,迎上他漆黑的眸子,蹙眉,掃了他一眼,淡聲道:“飲酒傷身,殿下還是少喝為妙?!?/br> 裴元紹啪的一聲將手中繡帕放在木桌之上,恥笑道:“柳解元,端的是無趣的緊。此方布帕你且收回,本殿不用來歷不明之物” 柳長寧眸中滑過一抹了然之色,她將桌上素帕收回懷中,淡聲道:“哦……草民無狀,唐突殿下?!?/br> 對面紅衣男子斜靠在木椅上。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素錦,慢條斯理的擦拭手指。 不急不緩的嘲諷道:“柳解元沒有心吶,男子倘若贈予女君繡帕,應(yīng)是對你表示愛意。你卻將它贈予外人使用,端的是誤了你師弟一片真心。” 柳長寧懵逼臉,此人說笑吧。一片擦汗的帕子……帕子而已。 便宜夫郎怕不是話本看多了,自行腦補(bǔ)能力一流。 老干部冷著臉,不明所以的覷了他一眼。 方才對此人生出的丁點(diǎn)憐憫瞬間消失。 房內(nèi)一時無聲。 寒風(fēng)吹得敞開的木窗“吱呀”作響,身前的女君忽然止了聲。 裴元邵冷睨了她一眼,依靠在木椅上,冷意蔓延。 才貌卓絕的女君,本就招蜂引蝶??伤购?,非旦不知避諱,反而隨意收下男兒親手繡的絲帕。他此番提醒,她卻似聽不懂一般,絲毫不見悔色。 端的是…… 她是前世他死后唯一一位給了他體面的柳丞相。他如今重生而來,應(yīng)對她和顏悅色,報(bào)當(dāng)年一衣之恩,不應(yīng)心生厲氣。 裴元紹反復(fù)默念,強(qiáng)壓下心口徒然而生的煩躁,瞇著眼,將外露的情緒悉數(shù)收斂。 松花釀端上桌來。 他便再不看對桌之人,低頭兀自自飲自酌。 竹筷放置于白玉青瓷碗上,一動不動。 清酒一杯杯的倒入口中,酒液順著他的唇角一路下滑,從半敞開的領(lǐng)口滑入內(nèi)里。 胸腔打濕,一片冰涼。 一壺清酒下肚,卻恍覺不夠。他從桌邊取來另一壺酒,再次將酒盅斟滿。 手腕卻被人死死的抓住。 裴元紹趴扶于八仙桌上,視線有些模糊,他不擅飲酒。 倘若不是過于絕望之時,往日對酒水敬而遠(yuǎn)之。 今日眼前之人,勾起了他心中nongnong的絕望,這些年來,他從不敢想起莊戶柳長寧。因了只要一提起,他會撐不下去。 絕望而無助。 痛的不知所措,亦不知為何繼續(xù)茍活。 “別喝了!”頭頂上出傳來一聲清冷的聲音。 裴元紹支棱著下頜,仰頭看她。白衣女君櫻唇緊抿,眉目高隆,一臉嚴(yán)肅的與他對視。 他殷紅的棱唇微張,聲音冷若三九寒天的冰棱,字正腔圓的厲聲道:“滾!” “別喝了!”那人捏著他腕部的手越來越緊,她不悅的重復(fù)道。 將他手中的酒盅一把奪來?!芭尽钡囊宦暦胖迷诜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