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狄仓?，師祖和石溪道人說的，都是事實。

    ?？禌]奈何，?？蛋l(fā)現(xiàn)他也是一個“普通人”，他還是不是佛陀，“普通人”心里頭憋悶加上火氣升騰，卻無法直接去和鄭經(jīng)對打，他就一邊催大船隊全速前進南下，一邊領著人在東海海面上大肆鬧騰。

    海盜藏起來不來惹他他能主動找上門，不光黑吃黑劫財劫人，還拿著皇上給他的那個“如朕親臨”的小牌子指揮當?shù)毓俑彤數(shù)伛v軍行動，比如押解這些海盜去審理定罪，比如吩咐浙江巡撫和福建巡撫全力配合他。

    “投降不殺。不投降格殺勿論?！?/br>
    “朝廷清理海路，凡和朝廷對抗者，視同叛國?！?/br>
    “保證不連累你們岸上的親人?！?/br>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br>
    “……”

    “……”

    一邊喊著話一邊行動，龍旋風一般橫掃八方，打下來海盜團伙后就直接派浙江水師和福建水師值班巡視海面，還給水師制定規(guī)矩，巡視路線，還親自帶著人找去當?shù)厝碎_辦的家族港口擺開陣勢，敲鑼打鼓地喊著要收稅，收稅！

    “這些年來欠的稅款通通補上！補上！其他的，比如走私，比如和葡萄牙人、英吉利人倒賣大清貨物等等，記下來后議，先把稅款補上！”

    內(nèi)容非常正義，可這話一聽就是小孩子打架放狠話。

    師祖和石溪道人由著他鬧騰，其他的侍衛(wèi)們都是一邊哄著一邊樂呵呵地跟著鬧騰，沿海官員也由著他這位小祖宗鬧騰，當?shù)伛v軍和當?shù)厮畮煵还馐侨ε浜希鎸ψ约旱墓诤鸵院蟮男袆臃较?，高興的做夢都能笑醒。

    短短三天，沿海的各種勢力被這么一通亂拳打懵。

    這作風，是官方？還是海盜？

    收稅是什么？以往官府要么是要賄賂，要么是來查封，第一次遇到有人來說，要稅款。

    親娘啊，他們寧可被要賄賂。

    根據(jù)小大師的稅率算法一算算，這個稅款，比他們交納的賄賂還多一倍！不止！

    可是快樂大師只管鬧起來。第四天大船隊到達福建沿海和小琉球遙遙相望，卻無法上島，?？禋獾门e著山西大喇叭親自喊話。

    “父老鄉(xiāng)親們，站起來！稅收是國家的主要支柱——稅收是喂養(yǎng)政府的奶嬤嬤——稅收是我們?yōu)槲拿鞲冻龅拇鷥r——世界上只有兩件事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稅收和死亡——避稅與逃稅的區(qū)別就是監(jiān)獄圍墻的厚度——”

    “父老鄉(xiāng)親們，站起來！心似秤執(zhí)法公平平似水，人如鏡自律廉潔潔如玉——征為國納為國征納一心，取于民用于民取用一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身正、心正、人正、事正——有請父老鄉(xiāng)親們積極納稅，有請父老鄉(xiāng)親們積極監(jiān)督和舉報稅款使用——”

    沿海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小大師到底是小哈哈哈哈。

    哪個當官的不為發(fā)財，他們要是當官了也這樣不是？他們作為父老鄉(xiāng)親非常理解，也非常支持，只要不是太可恨地為禍百姓的官員，他們都支持，大力支持。

    沒錯，他們就是這么卑微。

    沒錯，他們就是站不起來。

    ?？担骸啊鄙鷼忄秽?。

    保康一面吩咐侍衛(wèi)們天天舉著大喇叭喊收稅，一面讓人在整個沿海敲鑼打鼓地喊。

    “閩浙總督姚啟圣，任通州知州，對當?shù)夭环ㄍ梁朗考潏?zhí)法杖殺，棄官而歸家。順治二年，官居福建巡撫之職，鄭成功和荷蘭人打仗，同為華夏同胞，他大義資助其糧草。

    康熙二年，授廣東香山知縣，前任因負債數(shù)萬銀子下獄，府庫虧空無力賑災，姚啟圣代為償還。

    ……官場沉浮然一顆忠君報國之心不變?？滴跏辏⒕矣诟＝ㄆ鹋?，叛兵入浙江境內(nèi)，溫州，及臺、處州諸屬縣失陷。姚啟圣與子儀募健卒數(shù)百人赴親王幕下效力，親剿平紫山土寇。

    ……這就是我們的姚啟圣總督，在平定三藩之亂有大功勞，在朝廷收復海澄、金門、廈門中也有大功勞，不貪污不受賄，官居一品，加封太子太保，予騎都尉世襲，加一云騎尉，敢于提拔人才，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一生做官以執(zhí)法嚴明著稱，性爽朗，家產(chǎn)豐盈卻視銀錢如糞土。關心故鄉(xiāng)紹興建設，私人出資修郡邑庠及三江閘、西江塘……”

    總而言之，我們有很多好官，很多清官，不要因為一顆老鼠屎就我們的官員們沒有信心。不相信，你們?nèi)?，你們?nèi)ゲ椋銈內(nèi)タ?，我們的姚啟圣總督，就是這樣的“大青天”。

    這下子，老百姓真懵了，他們真有好官？

    這下子，閩浙總督姚啟圣也懵，他真有這么好？

    他資助鄭成功和荷蘭人打仗，被朝廷連貶三級，最后都去喂馬了啊。

    不過想想也對。這事兒在明面上不能說，先皇處罰了他，可也一直在用他。

    他代為償還幾萬兩銀子那是沒辦法，大洪水來了府庫里一個銅板沒有，咋辦？而且后來皇上也把銀子給他補上了。

    他之前擅自開海禁，雖然為了百姓生活，可到底是違背當前先統(tǒng)一小琉球的大方針，皇上罰他罰的也對。

    再想想，他想?yún)⑴c收復小琉球的戰(zhàn)事，但皇上命令施瑯全權負責，他也知道這是為了方便施瑯統(tǒng)一調(diào)度，統(tǒng)一指揮，不應該有怨言？

    姚啟圣這些日子因為皇上只命令施瑯出戰(zhàn)沒喊他的事兒，一般都蹲家里生悶氣，大夫說郁結于心，他也不在乎，只管生氣?？伤貌蝗菀紫腴_點兒反思自己的時候，山西大喇叭的喊話又變了。

    “傳說吳三桂的大將韓大任驍勇善戰(zhàn)，世人稱小淮陰侯，姚啟圣一張嘴皮子說降，得其部卒死士三千人，和紹興周培公并稱‘南姚北周兩張嘴’?！?/br>
    “傳說姚啟圣的夫人，天生大足不裹，天生神力不藏，舉石臼如無物，其他男子嫌棄大腳，唯有姚啟圣驚為天人，立定要娶，夫妻都是奇人也！”

    “傳說姚啟圣的小兒子承襲母親神力，十六歲挽強弓百步外可洞四札，為人豪爽……”

    姚啟圣：“……”

    姚啟圣面對父老鄉(xiāng)親們津津樂道他家事的盛況，唾沫橫飛地“傳說”他當年和夫人不得不說的二三事，越傳越玄乎的一家子“奇人異事”，真要哭了。

    “快樂大師啊，老臣沒說不給你去小琉球啊?？赡闳チ四茏鍪裁窗?？還有兩天施瑯的水師就到了啊，你們一塊兒去老臣絕對不攔著?！?/br>
    “老臣年邁之軀，只求上船親眼看到小琉球徹底回歸，不求功勞，也不參與戰(zhàn)事，這總行了吧？可憐老臣為了準備這場戰(zhàn)事花了十年，頭發(fā)都白了，到頭來功勞簿上連個名字都沒有，老臣冤啊……”

    姚啟圣哭著上船，坐在快樂大師的跟前哭天抹淚地訴說冤屈，可是?？挡宦牐嚯x他收到陳英雄中毒已經(jīng)過去五天，他也知道宮里的那味藥已經(jīng)用最快的速度送來，解藥在配置中，可他就是要去小琉球親眼看看。

    可是姚啟圣這個小老頭，他就是能領著幾千人用“跪地不起”來威脅他。

    小?？灯馍蟻?，當然要折騰他。

    耐心聽了半天姚啟圣的布拉布拉，笑瞇瞇臉：“想跟去打仗？”

    姚啟圣：“……”

    “施瑯是你連襟，施瑯是你這些年來一力保舉，但施瑯一定會獨吞這個功勞哦?！?/br>
    姚啟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聽聽快樂大師話語里滿滿的幸災樂禍，姚啟圣憋屈啊?？善浅Ｖ揽鞓反髱熓枪室獯碳に伤麑κ┈樀臑槿朔浅Ａ私?，他無力反駁，如何不氣？

    姚啟圣一邊哭一邊大罵施瑯無情無義，沒有兄弟情，用過就丟……就是不說同意快樂大師自己上小琉球。

    ?？担骸啊?/br>
    正要吩咐人提溜姚啟圣下船，侍衛(wèi)來報：“奏瑞親王，張家送來一百萬兩稅款，王家送來一百五十萬兩稅款，潘家送來一百萬兩稅款……共計白銀六百七十萬兩，還有林家、海家等等沒有送來稅款，回報說在核算中。”

    “說好了兩天。超過兩天，按規(guī)矩，加利息。三天后不補上稅款，依法處置?！?/br>
    “遵命?！?/br>
    自己的家族這些年在海上走私貨物賺了多少銀子，心里沒數(shù)兒？還要怎么算？侍衛(wèi)們對快樂大師的英明神武滿臉欽佩，殺氣騰騰地退下去。小?？档呐帜樕线€是大大的不樂意，姚啟圣卻已經(jīng)兩眼發(fā)光，渾身發(fā)光。

    姚啟圣一骨碌爬起來的時候，兩眼冒綠光。

    “快樂大師，這銀子——這銀子——”快樂大師，這銀子入不入浙江和福建的府庫？

    快樂大師·?？敌”亲影櫚?，只看著他不說話。

    姚啟圣福至心靈，立馬做保證：“老臣老當益壯，去年進京太醫(yī)還說能再活五年?！?/br>
    白發(fā)蒼蒼的老臉一臉諂媚，眼巴巴地看著，臉上還有淚水的痕跡，?？蛋l(fā)現(xiàn)這個小老頭身上的郁悶之氣消散過后，說不定還真再活四年？

    “先給你四百萬兩，在浙江和福建擴招一萬水師，征兵，練兵，主要是建作坊，造新式大船大炮，明白？”

    “銀子不夠快樂大師給你補，可你要把事兒給快樂大師做好?！?/br>
    姚啟圣：“……”

    他剛剛為何不說還能再活十年，為何要說五年……

    “臣領瑞親王命令。保證完成任務！”姚啟圣麻利地跪下行大禮，正要仔細詢問新式大船大炮的事兒，又有侍衛(wèi)來通報。

    這次是大清海盜二號的小翅膀海盜團的“浪蛇”主動來投靠，和他同時表忠心的還有大清海盜一號混江龍海盜團。

    ?？担骸啊?/br>
    大清海盜三號“破鞋”海盜團逃去南洋了，這兩伙人不逃，反而來投靠？他好像沒說要招安海盜？

    姚啟圣發(fā)現(xiàn)快樂大師懵懵懂懂的，趕緊給解釋。

    “混江龍那一幫人，一開始是戚家軍里面的老兵拉起來，他們當年因為在地方上受到豪強欺壓求告無門，一怒之下到海上做了海盜。這些年來雖說手上也有人命，可到底還是遵守道上的道義?！?/br>
    “小翅膀那一幫人……‘浪蛇’本是一個讀書人，長得好性子好，在學堂里就備受欺凌，還有那富家子弟要收他做孌童小廝，他不答應，可……世事艱難。經(jīng)過那次事情之后，他就自己給自己毀了容，進了海?！?/br>
    保康眨巴眼睛。

    姚啟圣吞吞吐吐：“老臣知道他們手上都有孽債，都有人命。不應該招安。可……哎，貪官一茬接一茬，天災**，禁海，戰(zhàn)事不斷……一百多年了，阿哥，沿海的百姓，苦啊?！?/br>
    說到最后，眼淚溢出眼眶。

    保康滿臉糾結，他對這事兒沒主意，只不確定地回答：“我去看看《大清律》？再去問問？”

    姚啟圣瞬間眼睛紅了：“阿哥慈悲?！?/br>
    “自從前朝說‘片板不許入海’，倭寇橫行海面，貪官抱團……一百多年了，改朝換代，遷海打仗，沿海的百姓……苦水比海水還多。只求小琉球是最后一仗，開海，整頓，老臣也好看一眼沿海百姓的好日子再走?！?/br>
    保康學著師祖，淡淡的眼神兒賞一枚。

    姚啟圣：“……”

    “為了振興大清水師大業(yè)，臣姚啟圣一定保重自己，再活十年。”

    姚啟圣慷慨激昂，白胡子一翹一翹。快樂大師表示：你可以下船了，快樂大師困了，要午休。

    姚啟圣一步三回頭地下船，?？敌∨苋フ宜麕熥妫退麕熥孢蛇烧f“浪蛇”和“泥鰍”來投靠的事兒。

    師祖：“等裕親王到了，有他處理。暫時只穩(wěn)住他們?！?/br>
    ?？荡蛐」贩咐?，可他又忍不住犯同情這些人，不想睡。

    “師祖，姚啟圣說他們原本都是好人?！?/br>
    聲音模模糊糊的，還忍不住揉眼睛，師祖領著他去洗漱，只哄著小徒孫：“官府會網(wǎng)開一面?！?/br>
    官府會不會網(wǎng)開一面保康不確定，該不該網(wǎng)開一面他也不確定。越在海上待，他對海上的一切越是熟悉，不用侍衛(wèi)們打探消息就光聽海里的聲音，就知道“浪蛇”和“泥鰍”藏身的島嶼，他猶豫又猶豫，到底是沒有派水師去圍剿。

    十月初二的傍晚時分，太陽在西方落下，天地一片紅通通的，血色一般。?？翟俅问盏教斓貢娜司o急求救——陳近南要來他這里休養(yǎng)。

    ?？敌纳缓玫念A感。

    果然！

    毒性太強。陳近南用了解藥后并沒有完全解毒，人也還沒有醒轉(zhuǎn)。

    小琉球島上目前分成幾派鬧成一團，天地會的人也意見不一地吵，這些事兒?？刀贾?。好在他們到底是關心陳近南的身體情況，信得過快樂大師和師祖的為人，干脆送陳近南來他這里休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