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歐的維護,理念的沖突
紀夏暈倒時,她所在班級的方陣中傳來一陣驚叫聲,在安靜的cao場上特別刺耳,正在演講臺上發(fā)言的里歐往那個方向投去一眼,眉頭不易察覺地皺起。 當紀夏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醫(yī)務(wù)室的病床上。四周一片安靜,只有窗外的微風(fēng)輕輕吹拂著窗簾,帶來一絲絲涼意。她望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心中不禁有些愣神。 她將頭側(cè)向一旁,目光落在身著潔白大褂的醫(yī)生身上。醫(yī)生正背對著她,面對著一臺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打著,紀夏扶著腦袋,努力坐起身來,聲音略顯虛弱:“醫(yī)生……” “醒了?”醫(yī)生轉(zhuǎn)了個身,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站起身來,朝紀夏走去,“怎么會無緣無故暈過去的,你早上是不是沒吃早餐?” 紀夏低下頭:“是。” “唉,你們這些學(xué)生啊?!贬t(yī)生嘆了口氣,雙手插進口袋里,“明知道軍訓(xùn)得站幾十分鐘的軍姿,還不肯吃早餐,你自己說說,你這低血糖得的冤不冤?” “是我錯估了自己的體質(zhì)?!奔o夏冷靜地說,“低血糖也是應(yīng)該的?!?/br> “什么什么什么應(yīng)該的,誰希望得這種病,說這種晦氣話干嘛?!贬t(yī)生走到電磁爐旁邊,拿起放在上面的一杯溫水,走回到紀夏身邊遞給她,有些不耐煩地說,“喏,特地給你溫好的蜂蜜水,喝下去就沒事了,喝完了趕緊滾蛋?!?/br> 正當紀夏伸手準備接過那杯蜂蜜水時,醫(yī)務(wù)室的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威嚴而低沉的喝止:“把你的態(tài)度放尊重一點?!?/br>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紀夏和醫(yī)生的心頭。紀夏伸出的手頓住了,她轉(zhuǎn)頭望去,只見門口處緩步踏入一個高大的身影。黃金色的齊肩發(fā)燦如烈陽,兩鬢處留著兩股辮子,臉部輪廓是刀削斧劈般的剛毅線條,一雙灼目如火的紅瞳緊緊地盯著醫(yī)生,似要把他燒穿個洞。 如果只有那張臉還好,畢竟放不放下頭發(fā)可能是兩個樣,關(guān)鍵在于那一身軍服,在場所有軍人當中,只有那個人穿著這身軍服:五顏六色的資歷章,一路垂掛至衣領(lǐng)的金色鏈條,還有肩上那個最具代表性的三星翅膀肩章。紀夏暈倒前才見過,所以此刻絕不可能認錯。 當紀夏意識到這一點時,她的手猛然一抖,差點沒拿穩(wěn)手中的蜂蜜水。醫(yī)生滿臉疑惑地看向那道身影,問道:“你哪位?” 然而,那道身影并沒有回應(yīng)醫(yī)生的問題,他的目光徑直轉(zhuǎn)向紀夏。紀夏無法確定是否只是她的錯覺,但她確實感覺到那道目光在看向她時,似乎多了幾分溫柔:“好些了嗎?” 紀夏呆坐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子朝自己走來,男子越走越近,紀夏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男子走到她的床邊,停下了腳步,他的目光在紀夏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緩緩移到了她的身上。 紀夏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地包裹住。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被子,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自然。她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好……好多了。 里歐微微頷首,目光轉(zhuǎn)向醫(yī)生,他的眉頭緊鎖,神情嚴肅。他沉聲說:“你的職責是以專業(yè)和溫和的態(tài)度對待每一位病患,而不是用兇惡的態(tài)度來對待他們。你與她之間并無私人恩怨,我請問你,為何要以如此嚴厲的方式來對待她?” 醫(yī)生有些慌張,他是一名校醫(yī),從未經(jīng)歷過與那些在戰(zhàn)場上英勇殺敵、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將軍們正面交鋒的場景。面對里歐這位曾經(jīng)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上將,他被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威嚴氣勢所震懾,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我……我……” 氣氛緊張得仿佛能凝固空氣,在里歐那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下,醫(yī)生額頭上的汗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內(nèi)心的緊張緊緊扼制住他的脖頸,幾欲令他窒息。 而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直靜靜坐在病床上喝蜂蜜水的紀夏卻突然有了行動。她伸出手指,輕輕握住了里歐的衣角,然后扯了扯,用一種勉強維持著平靜的聲線說道:“上將先生,請您相信我,我真的已經(jīng)沒事了。醫(yī)生已經(jīng)盡職盡責為我治療了,至少他的努力不應(yīng)該受到責備。” 里歐的目光如同狙擊槍的瞄準鏡,緊緊鎖定在紀夏的臉上。他凝視著她,仿佛在試圖看穿她的內(nèi)心。在他的注視下,紀夏也不禁感到一陣緊張,她死死抓著玻璃杯,嘴唇緊緊閉合,背后冷汗直流。 然而,里歐的目光最終軟化了下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點了點頭。他轉(zhuǎn)向醫(yī)生,聲音雖然依舊冷硬,但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怒意:“你,出去。” 醫(yī)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連連點頭稱是,隨后趕緊撒腿逃離了醫(yī)務(wù)室,將這片空間留給了里歐和紀夏兩人。 場面一度陷入死寂,紀夏感到一絲不自在,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里歐。只見他正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眼中的情緒難以捉摸。她抿了抿嘴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忐忑。這……上將先生都站著,而自己卻坐在床上,會不會不太好? 于是她把玻璃杯放到桌子上,把被子掀開,將屁股移至床邊,準備穿鞋下床。然而,就在這時,里歐突然有了動作。他一腳向后點,隨即半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拾起床邊的鞋子,另一只手輕柔地托起她的腳。這副姿態(tài),就好像……好像要伺候她穿鞋一般。 紀夏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在里歐準備要將鞋套到她腳上的那一刻,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迅速縮回了腳,同時雙眼驚恐地看向里歐。而里歐,他的兩只手尷尬地僵在半空中,顯然也被她這出乎意料的反應(yīng)所震驚。 氣氛再次沉寂下來。紀夏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竭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波動,然而她的聲音中仍不可避免地透露出一絲顫抖:“上將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 良久良久,幾乎是在一陣漫長到幾乎讓人窒息的沉默后,里歐才撐著大腿慢慢站起,雙拳緊握在身體兩側(cè),他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仿佛在極力抑制著什么:“威爾戈難道沒有向你提及過我的存在嗎?” 紀夏愣住。威爾戈? 望著紀夏疑惑的目光,里歐提起來的心放了下來。他抬起手,緩緩扶上自己的心臟,紅色的眼眸凝視著紀夏,語氣認真而莊重地說:“我是你最信賴、最珍視的伴侶,你的丈夫,里歐?!?/br> 紀夏怔怔地張開嘴巴,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里歐看著紀夏這副模樣,一貫冷峻的眉眼似有舒展。他再次蹲下身,雙手握住紀夏的兩只腳,想要像過去無數(shù)次一樣,伺候他的至高無上的心上人穿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紀夏卻再次迅速地將腳縮了回去。 里歐的手又一次僵硬在了空中。他抬起頭去看紀夏。只見紀夏正定定地看著他,臉上的驚訝之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難言的神色。她似乎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最終,紀夏深吸了一口氣,打破了這份沉默,她輕聲說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必、不必……”她聲音越說越小,“不必這樣伺候我?!?/br> 里歐的瞳孔在一瞬間似乎收縮了一下。趁他愣神的瞬間,紀夏迅速穿好鞋子,從床上跳下,穩(wěn)穩(wěn)地站在地板上。她轉(zhuǎn)頭看向里歐,見他仍跪在地上,雙手前伸,雙眼空洞。她猶豫了一下,走近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 里歐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向紀夏,眼中帶著一絲迷茫。紀夏低聲說:“你先起來吧,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說?!?/br> 里歐站起來后,紀夏遲疑了一下,然后輕輕勾起他的一根手指,問道:“你和威爾戈,是一起的嗎?” “……是。”里歐沒有看被勾起來的那根手指,只看著紀夏,說道。 “原來如此,他沒有向我提起這件事,所以我有些驚訝。”紀夏勾著里歐的手指晃了晃,沖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但現(xiàn)在一切都明朗了,見到你很高興,我是紀夏?!?/br> “為何你不能接受我的侍奉?” 紀夏愣?。骸罢O?” 里歐嚴肅而堅定地說:“你不應(yīng)該如此抗拒我,我侍奉你,本是應(yīng)盡的責任和義務(wù)。” 紀夏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什么責任和義務(wù)……”她竭力保持語氣的冷靜與平和,說道,“我沒有抗拒你,只是我認為,我們之間應(yīng)該是平等的,不存在誰侍奉誰的情況?!?/br> “沒有平等。” “???” 里歐義正言辭地說:“你在上,其他人在下,這是無可爭議、根深蒂固的規(guī)定?!?/br> “……???” “所有人都應(yīng)當對你表示敬意并遵從你的指引,這是他們無法避免的責任和命運。” “……” 是她聽力出了問題嗎?為什么她這位丈夫和其他人的說話風(fēng)格那么不一樣,凈說些讓她感覺奇怪的話。 “所以你到底想表達什么?”紀夏疑惑地問出口。 “你不該抗拒我的侍奉,”里歐直直望著她的眼睛,說,“作為你的下屬,我侍奉你,理所應(yīng)當。” “可是我不需要下屬?!奔o夏急忙打斷了里歐的話,這回她終于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我想要的,是一個能與我平等相處的伴侶,而不是一個永遠只能對我俯首稱臣的下屬?!?/br> “……”里歐握緊了拳頭,“所以,你不需要我?!?/br> 看到里歐失落地低下頭,紀夏趕緊握住里歐的手,一臉焦急地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是我的丈夫啊,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只是我們的關(guān)系只能是上下級嗎?難道我們不能以平等尊重的態(tài)度相互對待嗎?” 里歐撥開了紀夏的手。他搖了搖頭,低沉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淡漠:“除了這種方式,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br> 紀夏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過了許久,她的雙手緊握成拳,用盡全力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既然這樣的話……那現(xiàn)在是不是不是我們遇見的最佳時機呢?” 里歐聞言心中不由得一怔,他火紅的瞳孔微微放大。就在他還在思考這句話背后代表的含義時,紀夏卻突然行動了。她推了他一把,使他向后踉蹌了一步,而她則迅速后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我不希望你只是我的下屬,我需要的是一個能與我平等相待,相互尊重的伴侶。在你沒有真正想明白這一點之前,或許我們暫時不應(yīng)該再見面了……”紀夏抬起頭,深深看了里歐一眼,“希望下次相遇時,你能改變你的看法。”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醫(yī)務(wù)室,只留下了里歐獨自站在原地,那只剛剛伸出的手,依舊懸停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