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姜把倆孩子交到男人手里，囑咐他道：“你看好孩子，我擠過去買魚。”

    慕連城遠(yuǎn)遠(yuǎn)的就瞧見上回賣他黃魚的老肖揮手跟他打招呼，知道他那里有魚，他拉住葉姜說道：“你不用擠，能買到?！?/br>
    “你確定？回頭你兒子吃不上魚，要鬧騰你我可不管?！?/br>
    “我確定?！?/br>
    等買魚的人群都散了后，慕連城帶著葉姜一起走到老肖的魚船旁邊，問道：“老鄉(xiāng)，今天有什么魚？”

    老肖把漁網(wǎng)拿開，熱情的說道：“還是黃魚，不過今天的黃魚小，但是有十幾條呢，還有一斤多明蝦，還有一些海瓜子，你要不要？”

    小北看著那些小黃魚高興的說：“媽，我今天還想吃黃魚面，還想吃蒜蓉開背蝦，mama，我們都買了好不好？”

    還能剩下這么多海鮮不用和別人搶，葉姜還挺佩服慕連城的，以為他上回來跟人家老鄉(xiāng)約好了。

    “那這些小黃魚怎么賣？蝦和海瓜子我都要了，老大哥您一起給算便宜點?！?/br>
    老肖麻利的把小黃魚稱了重，“黃魚還是上回跟你男人講好的價錢，不要票三毛六一斤，這些小黃魚有兩斤六兩，就算九毛三，蝦有一斤八兩加上那一小盆海瓜子，一共給一塊五毛錢吧?！?/br>
    葉姜算了下，蝦和海瓜子還是比較實惠的，就是小黃魚的價格高了，葉姜笑著說道：“老大哥，您這是小黃魚呀，哪能按照大黃魚的價格，這小黃魚您可算貴了?！?/br>
    老肖心想女人家果然愛還價，不如男人爽快，他笑著說道：“你男人上回來買魚，就夸他小媳婦做飯比國營飯店的還好吃，這大黃魚小黃魚的，在你手里頭做出來，那不是一樣好吃的嘛。”

    葉姜被老鄉(xiāng)逗樂了，“我做飯好吃，您也不能給我按大黃魚的價格呀，您再重新算算?！?/br>
    老肖爽朗的笑著說：“大閨女，我們出海打漁幾天才能回來一趟，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這點魚蝦，你就別還價了。”

    他知道葉姜身邊的男人是個不在小事上計較的，轉(zhuǎn)頭跟慕連城說道：

    “大兄弟，你媳婦這么漂亮，娃娃這么可愛，你舍得她們在大日頭底下曬著講價啊，統(tǒng)共就一兩毛的差價，就別計較了。”

    慕連城果然如老肖期待的那樣，跟葉姜說道：“要不就買了吧，你上回不還說做黃魚面，要小黃魚更好嗎？”

    葉姜氣的翻白眼，這男人會不會過日子啊，她也不好在外面下男人的面子，爽快的掏出一塊五毛錢給了老肖。

    回去的路上，葉姜算賬給慕連城聽。

    “慕大團(tuán)長，咱們今天買的這些黃魚，你要讓我來買，至少能便宜三角錢，你別小看這每頓飯省下來的幾角菜錢，累積成一個月，那就是好幾十塊，你知道照相館的學(xué)徒，一個月也只拿二十多塊錢?！?/br>
    這還只單單是飯錢這一項開銷，慕連城雖然一個月能拿兩百多的工資，可是家里孩子多，支出的項目也多，錢要精打細(xì)算才有余糧。

    慕連城哪會算這些居家過日子的賬，被小媳婦說的羞愧，“那下回我也砍砍價。”

    葉姜噗嗤笑了，“你這樣的哪是個會還價的人，你壓根就不知道菜市場的價格吧，得了，下回還是我來買菜?！?/br>
    慕向南中午放學(xué)就回了家，他第一次吃到黃魚面，一個人吃了兩大碗，直呼好吃，說想帶一碗回學(xué)校，給肖楠也嘗嘗。

    葉姜說：“小南你晚上不在家睡啦？”

    慕向南看看他爸，說道：“我爸下午就走，那我也回學(xué)校吧，在家呆著沒意思，我想回學(xué)校和肖楠一起做題?！?/br>
    這老大上了高中，一刻都不愿意在家呆，葉姜也沒辦法，給他裝了一大飯盒的黃魚面的湯頭?！懊鏃l帶過去就糊在一起了，你到了學(xué)校去食堂借口鍋，自己下面條，然后把湯倒進(jìn)去就能吃了。”

    “好嘞。”這是周末，食堂本就不開火供應(yīng)飯菜，有些住學(xué)校的老師就會去食堂，給上錢票自己做飯，做完收拾干凈就行，和大師傅說一下，下個面條熱個飯菜是沒問題的。

    一家人都換了最好看的衣服，去了照相館照相，照完全家福，慕向南就直接回了學(xué)校。

    葉姜和慕連城帶著孩子回家，男人把碗洗了，地拖了，瞧著實在是沒什么家務(wù)能做，看看時間也到了歸隊的時候。

    他跟葉姜說道：“今年中秋節(jié)怕是不能回來，要留你和孩子在家?！?/br>
    今年文工團(tuán)來慰問演出，慕連城在部隊當(dāng)然回不來，這樣的慰問演出幾年才有一次，慕連城要是自個兒跑回家過節(jié)，那他的同僚們和下級，背地里肯定也要說他。

    “沒事，你節(jié)后回家也一樣?！比~姜笑著跟男人說道：“就一條，別被哪個女文藝兵給纏住腳了。”

    慕連城咬咬牙，“除了你，誰還能纏的住我，我還有半個小時，要不要進(jìn)屋談?wù)?？?/br>
    “昨晚你不談，這大白天的孩子還在家，你故意的吧?！比~姜使勁掐了他一下，“慕連城，你給我等著。”

    ……

    又到了新的一周，給小北小西送到學(xué)前班，葉姜就去了學(xué)校，周一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是政治，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陳老師來班級找她。

    陳華站在窗口招手，“葉老師，你出來一下?！?/br>
    葉姜走到窗口問道：“怎么了陳老師?！?/br>
    “有你電話?！?/br>
    陳華說：“是慕連城大姐，她先打到服務(wù)社，李春芹說你在學(xué)校上課，給了她我辦公室的電話，慕連城大姐又打來了辦公室里。”

    山水村是沒有電話的，慕蓮花要走到城里的供銷社才能打電話，連轉(zhuǎn)了兩次打到學(xué)校來，怕是有什么急事。

    可是還有十分鐘才下課，葉姜說道：“陳老師，麻煩您跟我大姐說一下，讓她再等十分鐘，我下課就給她回電話?！?/br>
    “那行，下了課你別耽誤，直接到我辦公室來，我聽慕連城大姐在電話里還挺急的?！?/br>
    葉姜也挺急的，可她現(xiàn)在是一名老師，不是特殊的緊急情況，她都不能提前離開講臺，四十個學(xué)生都看著她呢，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個人私事，影響到孩子們的學(xué)習(xí)。

    好不容易熬過十分鐘，下課鈴一響，葉姜抱著教科書出了教室，慕向南追了上去，“葉老師，是大姑來電話了嗎？”

    “嗯，你回教室，家里的事情不用你cao心，我能處理好?！?/br>
    陳華早就在辦公室等她，她把紙上抄下來的電話號碼給葉姜，“小葉，你快給小慕他姐回電話吧?！?/br>
    葉姜瞟了一眼電話號碼就記住了，快速的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后，慕連城的大姐焦急的說道：“葉姜啊，你可算給我回電話了?！?/br>
    慕蓮花的聲音很焦急，葉姜心頭一沉，問道：“怎么了姐？出什么事兒了？”

    第34章

    青山綠水的山水村已經(jīng)過了農(nóng)忙時節(jié)， 男人們依舊需要下地，吳芝蘭自從和三個兒子大吵一架之后，慕老二和慕老三周末不再過來吃飯， 孫子們也不來。

    最疼愛的小兒子和小兒媳去城里的食品廠上班，更是不回家。

    不！老四兩口子周末休息的時候也回家， 卻是回小兒媳的娘家，給吳芝蘭氣的， 叉腰在家門口給三個兒子罵的狗血淋頭。

    這下三個兒子在媳婦的挑唆下， 越發(fā)的不上門， 按媳婦的話說，讓他們的老娘冷靜冷靜。

    看著空蕩蕩的青磚大瓦房， 吳芝蘭越發(fā)的孤單，她倒是去找二兒媳、三兒媳鬧過幾回。

    可是沒用，只要她一上門鬧騰， 兩個兒媳婦甩手就回自個兒的娘家。

    她們的男人干了一天的莊稼活， 下地回來鍋是冷的，床是冰的，孩子們餓的哇哇叫， 立刻跳腳跟他們的親娘再吵一架。

    鬧過幾次之后，吳芝蘭也鬧累了，從全村最風(fēng)光招搖的老太太，變成人人笑話的孤零零老太婆，吳芝蘭的心里都快扭曲了。

    這天她一生氣，自己稱了二斤rou回家，做了頓噴香的紅燒五花rou，可是一個人再怎么吃也不香甜。

    下午吳芝蘭坐在院子里打盹，門外有人在問：“親家在家嗎？”

    親家？現(xiàn)在還有親家上門嗎？

    三個兒媳婦的娘家恨不得和她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哪還有什么親家上她家的門。

    吳芝蘭瞇起了渾濁的眼睛，看到院門外站著一個干瘦的老太太，她琢磨著也不認(rèn)識啊，不是山水村的人，怎么叫她親家呢？

    “你誰?。俊眳侵ヌm起身走過去，把人看的更仔細(xì)些，確定不認(rèn)識。

    “好幾年沒見，親家都忘了我啦？”老太太干笑起來，“我是你大兒媳婦的娘?！?/br>
    吳芝蘭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大兒媳？葉姜？

    不對不對，葉姜的爸媽不多久之前見過，知識分子體體面面的，不是這個干瘦老太太的模樣。

    吳芝蘭疑惑的問道：“你是肖柔的娘？”

    “對對，得虧親家還記得我。”肖老太太樂呵呵的就往屋里進(jìn)，“親家，我這走了一路了，家里有茶葉不，泡杯香茶解解渴?！?/br>
    還香茶呢，家里茶葉末子都沒有，吳芝蘭給她倒了杯白開水，從堂屋里拖了條板凳出來。

    “親家坐，你這趟來啥事兒？”

    要說這個肖柔的媽也真是有意思，姑娘結(jié)婚她嫌路遠(yuǎn)，娘家一個人沒來。

    后來吳芝蘭和肖柔因為誰掌管慕連城工資的事情鬧的不可開交，肖老太太連夜上門給閨女撐腰，和吳芝蘭連吵了好幾天，最后讓閨女順利的接管了慕連城的工資。

    好幾年的時間，包括肖柔生孩子那兩次，肖老太都沒來，搶錢的時候不嫌累，就來了那么一回。

    吳芝蘭心里是很討厭肖老太的，肖柔和慕連城早都離婚好幾年，她這會上門干嘛？準(zhǔn)是打什么小算盤。

    吳芝蘭最近的日子過的太郁悶了，都沒有鄰居肯跟她說話，所以她最討厭的肖老太上門，吳芝蘭都忍不住跟她倒起了苦水。

    她把慕連城回鄉(xiāng)怎么救落水的知青、怎么在三天內(nèi)結(jié)婚、又是怎么不顧她這個當(dāng)后媽的反對，在小媳婦的鼓動下，堅決的把三個孩子帶去了條件艱苦的離城隨軍。

    害得她現(xiàn)在每個月得不到一毛錢，氣的在肖老太面前，又將葉姜從頭罵到腳。

    肖老太太絕對是一個合格的聽眾，一邊聽一邊幫著吳芝蘭一起罵，聽到慕連城結(jié)婚的時候，更是激動。

    “我那個女婿真是沒良心哦，我閨女給他生了三個崽，他這么快就又娶了，親家母，不是我說你繼子不好，你這繼子真是個沒良心的男人?！?/br>
    吳芝蘭撇撇嘴，心想是你閨女死活要離婚，孩子也不要，是個男人都會再娶啊，怎么就叫沒良心了。

    不過慕連城確實是不孝順?biāo)@個后媽，有個人幫著她一起罵，吳芝蘭罵的更起勁。

    “可不是，你不知道他新娶的小媳婦，真的找不到比她更厲害的，把我一家攪合的天翻地覆，我親生的三個兒子都跟我離了心，現(xiàn)在都不上門來了，你說她是不是個攪家精！”

    吳芝蘭喝了口水，她好久沒有罵這么痛快過了，而且還有人當(dāng)聽眾，附和她。

    “那個攪家精哦，為了把我繼子每個月的工資都掐在手里，強(qiáng)行把三個孩子都帶走，我那三個可憐的孫子呦，指不定現(xiàn)在在吃苦呢，我這心里面，痛的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br>
    “什么！我女婿的新媳婦把孩子也帶走了？”肖老太太氣的大罵，“她一個后媽憑什么帶走我外孫，親家你怎么也不攔著？”

    “我攔不住，你那好女婿威脅我三個兒子，我三個兒子怕他們的大哥，都跪下求我，你說我還能怎么辦呢？”

    吳芝蘭跺跺腳，“親家母，慕連城的工資早就不是一百多塊了，他提了副團(tuán)長，能拿兩百多，那個攪家精為了錢，哪肯把孩子留在家給我?guī)?。?/br>
    吳芝蘭氣哼哼的，那么多錢，她現(xiàn)在一分也拿不到。

    對了，光顧著罵那對沒良心的繼子和繼子兒媳婦，她還沒問肖老太這趟來有什么目的。

    這個精明的老太太無事不登三寶殿，大老遠(yuǎn)的來難道想從她這里撈好處？

    那可沒有，她一分錢都不會給肖老太的。

    “親家母，肖柔離婚的時候不是給你家發(fā)了電報了嗎？你咋還來了呢？”

    “哎，我那閨女命苦，離婚后跑到一個好遠(yuǎn)的山疙瘩里，沒過多久就出意外死了?！?/br>
    她閨女死的那年，當(dāng)?shù)仡I(lǐng)導(dǎo)發(fā)了電報給老肖家，問他們要不要把遺體領(lǐng)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