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望的想，葉姜不是她前頭那個大兒媳，根本拿捏不住，以往百試百靈的方法，到了葉姜這里，都不好使。

    吳芝蘭被怒氣沖昏了頭，在協(xié)議上按下手印，“好好好，我簽?！?/br>
    葉姜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讓葉姜舒坦。

    老村長感覺自己快被吳芝蘭的愚蠢氣出內(nèi)傷了。

    葉姜的話都說到這份上，吳芝蘭還要簽，簽什么？

    都不用等到明天，不用葉姜自個兒動手，吳芝蘭三個兒子就會逼著她把孩子給他們大哥送回去。

    慕老頭教出來的幾個孩子，可不像吳芝蘭這樣拎不清，慕老頭才死兩年，幾個兒子還沒被他們的媽帶偏。

    老村長和村支書商量了一下，字也簽了，也輪不到他們來管，再說勸吳芝蘭也勸不住。

    “那就這樣吧?！崩洗彘L將吳芝蘭按過手印的協(xié)議書給葉姜，“大侄媳婦你也簽吧?！?/br>
    葉姜接過筆，轉(zhuǎn)頭就交給慕連城，“你簽吧。”

    慕連城拿著筆猶豫了一下，再看看葉姜胸有成竹的樣子，一咬牙也簽上了字。

    吳芝蘭的臉色灰敗。

    慕連城提著行李包，走出村口忍不住回頭看，“葉姜，你不會坑了我們父子吧，吳芝蘭要真不把孩子給我呢？”

    葉姜彎起嘴角笑，“慕連城，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嘛，在我心里你才沒有三個崽重要呢，你沾了三個孩子的光，是附贈的那個好嗎？”

    慕連城：“你啥意思？”

    葉姜拽著他胳膊繼續(xù)走，“你自己慢慢品唄?！?/br>
    昨天葉姜就和慕大姐說好了，要是早上沒來接孩子，就讓她去找慕老二、老三、老四鬧。

    慕老二和慕老三在地里除草，就被他們大姐揪回家。

    “老二老三，你們娘可真能耐啊，去找村長寫保證書，就是不讓你大哥帶孩子走，火車是下午兩點的，你們自己看著辦。”

    慕老二和慕老三來不及跟生產(chǎn)隊長打招呼，扔下鋤頭就往家跑。

    慕老四那邊，在他老丈人家凳子還沒坐熱，慕老三就托人送信，讓他趕緊回家，他。媽又發(fā)瘋了。

    錢老頭急的上火，囑咐他，“老四啊，想想你城里的工作，你和小慧加起來一個月能拿六七十的工資，還有夫妻宿舍，這錢啊還是花自己掙的踏實，你可不能犯糊涂，回去好好跟你。媽說說，叫她別鬧了?！?/br>
    慕老四頭都大了，好不容易人家看著大哥的面子上給介紹了城里的工作，不用在家種地了，他娘非得給作沒了才滿意嗎？

    吳芝蘭頭重腳輕的回到了家。

    看看空蕩蕩的大房子，老大看來是永遠都不愿意回來了，老二老三分了家，連飯都不愿意過來吃，老四兩口子去城里工作，一年也回不來幾次。

    以前家里多熱鬧，現(xiàn)在冷冷清清。

    明明有三個兒子，有三個媳婦能讓她擺婆婆的款，現(xiàn)在一個都不沾家，還拐著她兒子跟親娘離了心。

    吳芝蘭越想越難受，都是葉姜這個狐貍精，拆散了她一家。

    更讓她難受的是，三個親生的兒子前后腳到家，院門一關(guān)，跳起腳來跟她吵。

    “您鬧夠了沒有？來來來，沒鬧夠你還有三個兒子呢，我給你三個正經(jīng)媳婦都叫回來，還有你那幾個親孫子也叫回家，咱學(xué)也不上了，田頭也不去了，就呆家里伺候你，你想罵誰罵誰，想打誰打誰，就是別再盯著我大哥了，成不？”

    “我大哥的三個孩子也不用你養(yǎng)，我們哥三來養(yǎng)，我自己的孩子不上學(xué)，我也給大哥的孩子供出來，我把三孩子都接到我家去，你想帶，我就把虎子和他弟送過來，你好好的帶，你帶你親孫子沒人說啥，還有老三，你也趕緊的給你家娃送過來，我們倆好好給大哥養(yǎng)孩子，這就是咱媽一直盼望的好日子?！?/br>
    最激動的是慕老四，“媽你是不是成心想讓你親兒子不好過？我老丈人都說了，我那工作是介紹人看大哥的面子才給介紹的，下午火車一開，人家知道你干的這些事，知道我有個這樣的媽，那能瞧的起我嗎？還會給我工作嗎？你是想逼死我和小慧啊？”

    吳芝蘭這兩年的日子過的太順心了，在這短短的幾天里變故太大，老大鐵了心要帶兒子走，三個親生的不理解她的苦心，鬧到母子離心。

    咋就沒人理解她呢？

    吳芝蘭一捂心口，氣的喘不上氣來，“你們……你們……都給我滾！”

    ……

    葉姜在供銷社給三個孩子買了好多吃的用的，這次買的全，牙刷牙膏，睡衣睡褲，糖果餅干這些零碎又買了一大包。

    “慕連城，你再幫我想想，還缺啥沒買？”

    “離城都能買到?！?/br>
    一向穩(wěn)重的慕連城也沉不住氣，“葉姜，這都中午了……”

    “中午了嗎？”葉姜伸頭看看慕連城腕上的表，“難怪肚子這么餓，我們?nèi)鵂I飯店買些包子帶著火車上吃?！?/br>
    慕連城：……

    孩子還沒來呢你不急，倒惦記著吃。

    慕連城看葉姜一口氣買了十幾個rou包子，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心里也犯嘀咕。

    “葉姜，萬一吳芝蘭不給咱們送孩子怎么辦？”

    “又沒指望她送，大姐會給咱們送來的呀，我讓大姐去找你幾個弟弟，我才懶得跟吳芝蘭吵呢，讓她兒子跟她吵?！?/br>
    慕連城沒吱聲，兩人在火車站等人，離開車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慕蓮花和宋來福抱著兩個小的，拖著大的，急匆匆的跑進候車室。

    葉姜手往前面一指，“你看，那不是來了嗎？”

    慕大姐喜氣洋洋，將三孩子送到他們面前，“葉姜，你算的可真準(zhǔn)，吳芝蘭跟她三個兒子撒潑打鬧了一個中午，就讓我們給孩子送來了?！?/br>
    葉姜的心才算沉到了肚子里。

    孩子她知道今天是一定能帶走的，她怕的就是吳芝蘭不死心，以后上部隊鬧慕連城。

    現(xiàn)在她死心了，知道有葉姜在，她在慕連城這里得不到任何好處，慕連城和三個孩子，才算徹底安靜下來。

    至于吳芝蘭，她三個兒子也看不上她的做派，往后的日子啊，吳芝蘭和幾個兒媳婦鬧還來不及呢，有的她折騰的。

    慕向南胸膛起伏抖的厲害，這一路小跑的將少年的怒火也跑出來了。

    他一把推搡開他爸的手，“不是說好一起走的嗎？你為什么要先走？”

    少年的心慌和怒氣無處發(fā)泄，扭著頭不看他爸。

    第13章

    慕向南怕，他真怕。他爸娶了新媳婦，他和弟弟meimei在他爸心里還有地位嗎？

    大姑說葉老師這么做都是為了他們好，好讓吳芝蘭以后不去鬧他們一家五口，可是十二歲的少年還是生氣，萬一呢，萬一他爸真走了怎么辦？

    慕蓮花趕忙將慕向南拉到一邊，“老大，來的路上大姑是怎么跟你說的，葉老師都說了，你們不走她不走，都是做給你后奶奶看的，你可不能鬧脾氣。”

    葉姜知道慕向南這一上午心里揪著不好受，她怎么可能會怪孩子呢。

    “大姐別說小南，我知道他心里難受，讓他發(fā)泄一下?！?/br>
    慕蓮花將慕向北交到慕連城懷里，慕連城抱著兒子，心里不大好受，這么多年，他都沒有好好照看這幾個孩子。

    小家伙在慕連城懷里一陣別扭，扭著頭去找葉姜，“媽抱……”

    葉姜鼻子一酸，可慕小西還緊抱著她大。腿呢，她把慕小西抱懷里，“小北乖啊，媽要抱meimei，爸爸也喜歡你，你讓爸爸抱會?！?/br>
    慕大姐掏出一張三寸的照片交給葉姜，“這是咱媽年輕時候的照片，咱爹死的時候還握在手心里，吳芝蘭想燒了，被我給搶了下來，連城估計都記不清他。媽長什么樣兒了，留給你們做個念想?！?/br>
    黑白的老照片上，穿著民國女學(xué)生裝，梳著齊耳短發(fā)的清秀少女，靠在一棵參天古樹下面，笑容恣意飛揚。

    慕連城和慕向南難怪這么俊秀，長的都像她婆婆。

    “咱媽了不起呀，解放前能上女校的都是大戶人家呢。”葉姜家里就有不少這種老照片，她看出來這是在女校里拍的，她婆婆還真不是一般人，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也不知道慕老頭從哪里給人背出來的。

    “我聽咱爹說，那年他出去背木頭回來賣，路上遇到土匪，他慌的扔了木頭躲到山溝里，可巧看到一頭是血的咱媽，背回來給她瞧好了，咱媽當(dāng)時身上就這一張照片，醒來除了自己的名字，啥也不記得了?！?/br>
    那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精心教養(yǎng)的小姐，慕蓮花還記得，小時候村子里誰家不打孩子呀，只有她這個后娘，說話總是溫溫柔柔，再苦再窮，過年也總會給她做一身新衣裳，還會唱好聽的歌謠哄她睡覺。

    這些回憶，慕蓮花現(xiàn)在想起來心里還是甜的，那個mama甩吳芝蘭八條街，也不怪她爹到死的時候還念著。

    葉姜把照片夾到票簿本里，妥善的收好。

    已經(jīng)檢票了，慕大姐催他們上車，“走吧走吧，以后常寫信回來啊?！?/br>
    慕蓮花買的都是下鋪，葉姜把兩個大包里吃的喝的都拿出來，去離城要坐兩天一。夜的火車，她帶足了干糧。

    慕向南坐在對面的床鋪上，雙手抱著肩膀，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他第一次出遠門，去他的新家。

    火車開動的那一刻，少年的心才踏實起來。

    他想到剛才跟他爸發(fā)火好像是錯了，但是又不肯認錯，誰讓他們不提前說一聲。

    大人總是這樣，拿他當(dāng)小孩子看，他都十二歲了，早不是孩子。

    葉姜抿著嘴笑，看慕向南在那別扭，“小南，去接點熱水可以嗎？”

    慕向南拿著水杯，“我……我不知道在哪去接熱水?！彼谝淮巫疖?，不知道哪里能接熱水。

    葉姜給倆雙胞胎脫了鞋子，讓他們坐床鋪上玩，“讓你爸帶你去?！?/br>
    接完熱水回來，也不知道慕連城跟他說了什么，少年的臉通紅，低著頭不說話。

    慕連城看葉姜一個人被倆小的纏著累的慌，手一伸，“小北給我吧?！?/br>
    慕小北一把抱住葉姜，頭一扭，看都不看他爸一眼。

    慕小北只知道，這個給他新衣服穿，給他糖吃的漂亮mama，差一點點就不見了。

    他好害怕，怕又回到那個挨打受餓的院子里，這個新mama，一定不能讓她跑掉了。

    葉姜被逗的哈哈一笑，“慕連城，你看你混的，你兒子都不要你，趕緊接過去，剛買的rou包子還熱的，拿幾個出來給孩子們當(dāng)午飯吃，我累死了讓我躺會?！?/br>
    一家人就著熱開水吃rou包子，葉姜剛拿起一個rou包子，還沒來得及吃，就看一中年男人扶著一位大娘走進來，是她上面那床鋪的。

    中年男人看上去是個莊稼漢子，堅毅的五官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他看看臥鋪里有穿著軍裝的軍人一家，搓著手小心的請求，“大兄弟，我娘腿腳不好，跟你們換個下鋪成不?！?/br>
    這有什么不成的，慕連城站起來，“小南把床鋪上的東西收一下，睡上鋪去?！?/br>
    “謝謝，謝謝?！蹦悄腥诉B著謝了好幾聲，扶著他娘睡在了床鋪上。

    一聊天，才知道他是隔壁鄉(xiāng)的，叫陸大有，這趟是帶他娘去省城醫(yī)院看病。

    老人家極其不樂意出門，跟對面的葉姜嘮嗑，“我都七十了，說不去不去，大有偏不肯，非要帶我去檢查，大閨女你說，我都七十了還看啥病啊，治好了也活不了幾年?！?/br>
    “娘，您怎么能這么說，有病咱就得治，別cao心錢?！?/br>
    陸大有從包袱里拿出兩個白面饅頭，葉姜給他搪瓷缸里倒了一點麥乳精，“干吃大娘也咽不下去，沖點麥乳精給大娘喝?！?/br>
    陸大娘看葉姜年紀輕輕就帶了三個孩子，“大閨女，你孩子都這么大了？那你得多早結(jié)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