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擠在小餐桌上吃飯。

    小北嚼著食堂的飯菜， 感覺沒有mama做的好吃，吃了兩口就不愿意吃了。

    “mama， 今天從水里救上來的小哥哥怎么樣啦？”他托起小碗準備把米飯扣到他哥的飯碗里。

    慕向南不想慣著弟弟， 虎著臉對小北說道：“怎么？食堂的飯菜就不愿意吃了？你想想在后奶奶家的日子，現(xiàn)在有大米飯吃還不知足？”

    五歲的孩子， 已經(jīng)知道跟mama打滾賣萌求安慰， 小北撅著嘴跟葉姜撒嬌：“媽，哥哥兇我?！?/br>
    “你哥哥說的對，有什么咱就吃什么，不能挑食?！比~姜給他夾了塊茄子，又指著埋頭吃飯的小西說道：“你看meimei多乖， 吃的多香啊，你挑食，媽以后就不給你做好吃的了?！?/br>
    小北看看meimei吃的可認真了，飯桌上連一粒米粒都沒有掉出來，感覺很羞愧， 也埋下頭吃飯， 不過他還是偷偷抬頭看了好幾次， 還好mama沒有生氣， 晚上應(yīng)該能有好吃的。

    慕向南把自己碗里飯吃了， 問道：“葉老師，今天救的那個是陳奶奶學校的學生嗎？”

    “不是，是下面鄉(xiāng)鎮(zhèn)來離城報考的考生?！比~姜說：“肖家鎮(zhèn)的，叫肖楠，是個被遺棄的孤兒，被人收養(yǎng)了幾年后受不了虐待，他小學班主任就把他帶到鄉(xiāng)里的中學念了兩年初中，你陳奶奶會帶他回學校住宿舍的?！?/br>
    “這么慘啊，我還以為我就夠慘了?！?/br>
    想到自己也被親生母親拋棄，慕向南心里有些悶悶的，“他爸媽生了他干嘛不要啊?！?/br>
    葉姜心想，我現(xiàn)在又不能跟你說，拋棄他的就是你親媽，你親媽連你們哥三都不要，一心想著和初戀雙宿雙飛，怎么可能會要那個未婚時生出來的大兒子。

    沒法說。

    “不知道啊，他要是也考上了，你們就是校友啦，如果被分到一個班，可別當面提人家是孤兒的事?！?/br>
    慕向南點點頭，他自己的親媽走了以后，他被后奶奶說了多少次連親媽都不要的小賤種，那種憤怒和絕望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還好爸爸把他們帶到離城來了。

    “這我當然知道，我不會說別人的痛處。”

    上午撿的那點海瓜子海螃蟹也不夠做一頓晚飯，葉姜說：“小南你帶弟弟meimei回家，我去供銷社買點菜，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br>
    小西就不愿意回去，抱著葉姜的胳膊不撒手，葉姜只好帶上小西，“那你們兄弟倆先回去吧。”

    慕向南帶著弟弟到家后，把弟弟安頓好，讓他坐臥室的小書桌上拿了紙筆給他涂畫。

    他自己提了熱水到衛(wèi)生間沖澡，這海水和河水是真不一樣，以前夏天的傍晚在老家的河里游泳，晚上都不用洗澡的。

    海水就不行……

    慕連城回來的早，上樓看到小兒子在書桌上畫螃蟹，歪歪扭扭的差點沒看出來是個螃蟹，小北看到兩天沒見的爸爸，高興的撲上去。

    “爸爸你回來啦，今天mama帶我們?nèi)ペs海，海邊好好玩哦，好多小螃蟹還有貝殼，我跟哥哥抓了好多回來，媽還從海里抓了個小哥哥呢……”

    啊糟糕了，看到爸爸回來一高興就忘了mama的交代，不小心說出來。

    mama說了，要是爸爸知道了mama會游泳，mama就要走，都怪自己太大意。

    慕向北立刻閉嘴，轉(zhuǎn)身回到小書桌前繼續(xù)畫螃蟹，畫了半天還是不放心，懊悔的不得了，忍不住跟他爸說道：“爸爸，我剛才是胡說的，海里的小哥哥是我哥救上來的，對，就是我哥救上來的?！?/br>
    說了還非要聽到他爸親口保證，“爸爸，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吧？你一定要相信哦，不然mama就跑掉了?！?/br>
    慕連城：“……”

    一頭霧水，又怎么了？

    慕連城好氣又好笑，這五歲的小兒子來了離城之后，越來越機靈，這份活潑分點給他meimei就好了。

    這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鬼精，小北長大了，估計比他哥還要難管。

    得跟葉姜好好聊聊，讓她對孩子們管嚴厲點，慣的太雞賊了。

    “問你也問不清，你。媽和你哥哥meimei呢？”

    小北說道：“mama帶meimei買菜去了，說爸爸回來要做好吃的，哥在洗澡呢，他身上臭死了?！?/br>
    “慕向北，就知道你靠不?。　?/br>
    慕向南剛洗完澡，往門口一站，很有他爸當年訓弟弟們的威風，“罰你晚上不許吃飯，長長記性?！?/br>
    慕向北頭一低，他還是很怕大自己好幾歲的哥哥，哥哥比爸爸可難相處多了，再說今天是他說錯話，更不敢跟哥哥頂嘴。

    大的能管住小的，本來是件極好的事情，可是這兩兄弟明顯是合起伙來要瞞著他什么事情。

    慕連城頭疼，這兄弟倆，當他這個做爸爸的不存在嗎？

    一想到葉姜一天到晚的帶著三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他都替她著急。

    慕連城問道：“小南，你跟爸說說，你弟剛說的救人是怎么回事？葉老師不是不會游泳嗎？你一個在內(nèi)陸長大的孩子，就敢下海撈人，你膽子真大?！?/br>
    慕向南一看救人的事情被弟弟給說漏了，加上當時有好幾個人也看到了人是小后媽從海里撈回來的。

    而且小后媽在船艙里換衣服的時候，他看到金魏那個女人，遠遠的站在碼頭看了一會，說不定也看到了。

    反正也瞞不住他爸，慕向南怕金魏那個女人不安好心，在他爸面前說三道四，心里就有些急。

    “爸，你出來咱們談?wù)?。?/br>
    慕連城看看大兒子，這小子都會找他談話了，膽子不小。

    他從小沒帶過他們，不想按照慕老頭當年的方式管教孩子，不聽話就揍，現(xiàn)在不興打孩子，能談更好，他也想知道這大兒子想跟他談什么。

    “是要好好談?wù)?，你們哥幾個自從來了離城，性格就越來越放飛，我看你葉老師也管不住你們?！?/br>
    “爸，你都沒有了解情況就下定論，今天葉老師帶我們?nèi)ペs海，后來我們從海里救上來一人，還給他送醫(yī)院去了，醫(yī)藥費還是咱們家墊付的呢。”

    慕連城見兒子只是說那個落水的少年，忍不住打斷他，“救人是好事，你不要避重就輕，葉老師不會游泳，你弟弟說那話是什么意思？說她下海救人？你跟爸好好說道說道?！?/br>
    慕向南看他爸追問的緊，知道不說不行，當時還覺得小后媽讓他們幾個一起瞞他爸沒必要，現(xiàn)在看著他爸嚴肅的臉，又覺得慕向北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不想爸爸和葉老師吵架。

    “其實吧，這里面就一點小小的、善意的謊言，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葉老師可是你老婆，你不要上綱上線的去批評她?！?/br>
    “再不說重點，我揍你了啊。”慕連城沉著臉，“不要廢話，我自己會判斷的?！?/br>
    “你們大人真麻煩。”慕向南嘆口氣，“小后媽不想讓你知道她會游泳，所以才叮囑我們，說人是我救上來的，都是小北那個笨蛋說漏了嘴?！?/br>
    “我估計吧，那時候在山水村，葉老師落水后本來是能自己游上來的，看你跳下去救她，她喜歡你唄，就讓你救了。”

    慕連城啞然，葉姜會游泳的？

    那這姑娘也太拼了，她當時都快被淹死了。她那時候怎么會喜歡上他？應(yīng)該只是偶然，或者說，葉姜當時被郭家纏的很了，一時想不開？

    慕連城想了好幾種可能，就是沒敢想這姑娘那時候就看上他。

    看著自己老爸沉默不說話，慕向南以為他生氣了，心里又急又怕，萬一爸爸和葉老師為這事吵架，葉老師一生氣跑去找外公外婆，那他和弟弟meimei是不是還得回老家？

    他不想再看到后奶奶，小后媽比后奶奶好多了，十二歲的少年機靈的很，他看出來了，小后媽還是挺喜歡他爸的，就是他爸對小后媽不冷不熱的，為啥呀？

    “老爸，我答應(yīng)葉老師不把她會游泳的事告訴你，可是今天還有別人看見了，我怕有人在你面前造謠瞎說才跟你提一下，你想想啊，咱家除了你那點工資，哪有什么可讓人圖的，可葉老師真不是因為錢?！?/br>
    他跑去小臥室拿了一個小賬本和存折出來，這是中午回來拿錢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看到這個小賬本的時候，少年心頭一熱，小后媽是真心為這個家打算。

    “你看，小后媽把每一筆開銷都記上了，外公外婆給她壓箱底的那幾百塊錢，她都一起存上，你再看看這后面幾頁，記了我和弟弟meimei上到大學需要多少錢，每月多少花銷，你每月的工資必須存上多少，小后媽都算的清清楚楚?！?/br>
    慕向南低頭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葉老師是不是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她幫你帶孩子，你幫她把外公外婆送去c城，不用下放挖石頭住牛棚？”

    “你怎么會這么想？”

    慕連城不知道怎么跟兒子說，可現(xiàn)在的情況難道不就是像孩子說的那樣嗎？

    爸爸和后媽分房睡，孩子們竟然也察覺到這不正常？他一直以為老大還是個孩子，可他十二歲了，正是心思敏。感多疑的時候。

    “不是這樣的，你外公外婆本來就要去c城，那是早就定好的工作調(diào)動，跟爸沒關(guān)系?！?/br>
    “那你們?yōu)樯恫蛔∫粋€房間？”

    “咱家房子小……”

    慕向南氣哼哼的說：“我才不管你們大人之間的事，反正我能代表弟弟meimei，我們?nèi)齻€，是不可能再接受別人給我們做小后媽的，你和葉老師要是真過不到一塊兒去，你就準備打光棍到底吧?！?/br>
    慕連城：……

    他現(xiàn)在混的，管不了媳婦，連兒子也快管不住了。

    再過過，恐怕他就變成后爸，葉姜成孩子親媽了。

    “你葉老師會游泳這事，她不提我就裝不知道，行不？”

    聽到他爸的保證，慕向南繃緊的心才放松下來，他抱出課本復習，“老爸，算你聰明，那可是你老婆，氣跑了還不是要自己哄回來。”

    慕連城：“你小子，我要是你爺爺那脾氣，敢這么說話早揍過你了?！?/br>
    嘴上這么說，看到桌上那么多書本復習資料，還是心疼的拍拍兒子的肩膀，“別有壓力，考不上就再讀一年初中接著考就是?！?/br>
    “我一定能考上?！鄙倌昃髲姷恼f：“他們瞧不起我，我偏要考好了，不給葉老師和陳奶奶丟臉。”

    他抬頭看他爸，“我和弟弟不用你在家看，葉老師帶著小西又要買菜，你不去供銷社接一下嗎？”

    葉姜知道慕連城下午會回家，她在供銷社買到了一塊老豆腐，一塊嫩豆腐，還有一條紅鯛魚，清蒸紅燒都好吃。

    想到那個男人低著頭圍著灶臺給她打下手又不說話的樣子，葉姜唇角就泛起笑意，她怎么就那么稀罕他呢，真慶幸這輩子重生的早，在最好的時間里一家人都整整齊齊的團聚在一起。

    又給小西買了二兩橘子糖，家里還有上午趕海撿的海螃蟹和貝類，做一鍋海鮮雜鍋煲，配上幾塊豆腐在里面燉出氣孔，可鮮美了。

    吃完晚飯，還可以跟慕連城出去散散步，才分開了兩天，她就有好多話要跟男人說。

    身邊的小西咬著一塊橘子糖拉她袖口，葉姜扭頭問：“小西還想吃什么？”

    慕小西用瘦瘦的小手一指，示意葉姜往旁邊看。

    有人來了。

    ……

    “不是去碼頭買海鮮嗎？怎么氣呼呼的回來了？今天沒買到？”

    看到金魏空著手回來，正準備做中飯的金秀鳳看她氣的眉頭都皺了，笑著說道：“瞧你心眼窄的，沒買到就算了不值當生氣，都說了咱家還有魚票，你一會到供銷社的魚攤上買又大又好的。”

    “老姑，買不買魚都是小事，我去的時候看到葉姜帶著三個孩子趕海，她就只顧著自己玩，漲潮的時候把孩子扔在海灘上不管，我瞧著都替孩子們擔心，就說了她兩句，被她冷嘲熱諷，氣的魚都沒買?！?/br>
    “人家的孩子她愛怎么帶怎么帶，你瞎cao什么心，我看你就是多管閑事，被罵也是活該?！?/br>
    “老姑，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呢，葉姜自己不會帶孩子就別怪別人說她，這要是換我來帶，我肯定比她強?！?/br>
    “你拉倒吧，歇了你那點小心思，就算慕連城和葉姜離了婚，我也不允許你去給那三個孩子當后媽，我告訴你，那三個孩子就是拖油瓶，麻煩著呢，親媽都不要的賠錢貨，帶著就是個麻煩。”

    金秀鳳生氣，這個侄女多管閑事，看到了不理不就行了，非要去找不自在，她就怕金魏在婚姻不幸福之后，拿慕連城跟她那窩囊廢丈夫相比較，然后越想越后悔干出什么傻事情來。

    她男人祁大?？墒翘嵝堰^她，看好金魏別讓她犯作風問題，金魏這次是怎么了，老是去管慕連城家的事，沒完沒了。

    有沒有把她這個老姑的話聽進去？金秀鳳心想，得趕緊讓金魏回去把婚離了，然后給她介紹個對象，斷了她那點上不得臺面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