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活尸沒有答話，他看了看白毅，視線又落在被白毅稱為“主人”的沈深身上，他“啊啊”兩聲，似乎是想要表達(dá)什么，又不知該如何表達(dá)。幾人這聯(lián)想到方才，才想起，他似乎，語言能力缺失，智力恐怕也受損。

    白毅看著這個政敵，當(dāng)年憑借一張巧舌，勇于直諫的諫官言禮，如今，也在三百年的時間里，變成這般模樣，而他自己，在遇到主人之前，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此處，白毅眼帶希冀，望向沈深的位置。

    “主人……”

    沈深朝著白毅點點頭，白毅驚喜萬分，朝著言禮招手：“站在那干什么，改不過來，言禮，你想永遠(yuǎn)像個傻子一般，被困在此處？”

    言禮非但沒有按照白毅所想過去，反而退后一步。他警戒著，喉嚨里發(fā)出恐嚇聲音，原本想按下暫停鍵的活尸，在他的低吼中，動了。他們沒有發(fā)動攻擊，只是用rou身形成圍墻，幾層圍墻把領(lǐng)頭擋在后頭。

    “不要……白毅……野蠻……不安好心?！?/br>
    言禮的身影淹沒在尸群之中，斷斷續(xù)續(xù)的簡短句拼湊，警惕的意味表達(dá)的很清晰。沈深“噗嗤”笑了：“你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嗎，他說你野蠻白毅，哈哈?！鄙蛏羁粗远Y，恍惚間看到了小白的影子。語氣也隨著松快起來。

    “哼，只會打仗的蠻子。”白毅恍惚間又回到了三百年前，聽到一句嘲弄。當(dāng)年模糊的場景，熟悉的面孔，言禮穿著絳紅色官袍的身影，開合的唇吐出鋒利的話在記憶深處蘇醒。白毅本是要發(fā)怒的，他從來不是個擅長隱藏情緒的人?？墒窃诳吹奖粐诤箢^，警惕小心的盯著他的人，心口翻涌的怒火，不知怎的，就全成了難以言喻的復(fù)雜酸楚。

    或是這個曾經(jīng)精明敢說的政敵，現(xiàn)在的懵懂模樣帶來的反差沖擊過大。

    白毅背過身體，平靜了好一會沒動。

    他不動，不代表有人不動。

    沈深的視線一直落在躲在活尸群后頭的言禮身上，關(guān)注的時間長了，有人就不滿了。

    白滇臨安慰自己，深深只是對活尸感興趣，活尸嘛，沒什么了不起的，他不是那般小氣量的人。深深喜歡的話，就抓給他玩玩，等膩味了，沒趣兒了，自然也就拋之腦后了。抱著這想法，白滇臨清和劍出鞘，他足尖踏在劍身上，清和劍越過尸群頭頂，白滇臨抓住言禮的領(lǐng)子，不等對方反應(yīng)，一下子把人從活尸群中帶走，扔到沈深面前。

    落地的動作行云流水，飛揚的衣擺都是瀟灑。銀色的面具更添冷酷清冷。

    言禮想掙扎，沈深沒給他機(jī)會。他的手落在言禮的發(fā)頂，那里微微凸起，所料不錯，和土系活尸同樣的位置，腦顱內(nèi)埋了一顆攝魂釘。不同的是，攝魂釘?shù)奈捕嗣捌?，先前藏在發(fā)絲內(nèi)未曾發(fā)現(xiàn)，此時近距離一看，這顆攝魂釘，并不像土系活尸埋的牢固，有一小截釘子冒出頭皮。

    若是沒有借助外界的力量，憑著自身強(qiáng)大意志將攝魂釘逼出，這言禮，算是個狠人了。難怪他能保持些許神志。難怪他尚未完全淪為行尸走rou。

    沈深掌心按在言禮頭頂，攝魂釘在他掌下，寸寸拔出，原本掙扎的言禮感覺到他的意圖。慢慢安靜下來，躁動的活尸群也不再因領(lǐng)頭被劫走攻擊他們。

    等攝魂釘整根拔出，言禮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似痛苦，似解脫的清嘯。

    攝魂釘躺在沈深掌心，在燭光下，色澤幽藍(lán)。想了想，沈深又從入殮箱內(nèi)拿出一顆一模一樣的攝魂釘出來，兩顆攝魂釘大小，形狀，紋飾毫無差異，不難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言禮在攝魂釘被拔出時跌坐在地上，白毅臉上厭煩嘴上說著是政敵，此時也皺眉蹲在言禮身側(cè)。言禮，在某種意義上講，是三百年前白毅存在的佐證。

    這個昔日的政敵，白毅不希望他被人控制，也不希望他就此消失。

    等待片刻，地上的言禮臉上痛苦的神色散去。沈深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能將攝魂釘逼出體外的狠人，在擺脫了攝魂釘控制后，是否能恢復(fù)生前神志？

    言禮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圈放大的人臉。

    一個五官精致的少年眼睛里都是興奮，一個戴面具的隔著面具也能感受到臭臉，一個……白毅。

    言禮一巴掌首先扇開白毅那張臉。耳刮子聲響亮，“啪”一聲脆響。

    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打我？”

    “哦，我打了。”

    “你有病吧言禮？”

    “沒有啊，就是一醒來就看到令人生厭的臉，手就不自然而然動了?！?/br>
    這一清醒，兩人對上就跟斗雞一樣。沈深在旁邊看得好笑。輕咳下打斷：“好了好了，敘舊的話就到這了，我們談?wù)務(wù)隆！?/br>
    “誰和他敘舊！”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白毅放大嗓音后，又意識到不妥，那戴面具仙師的冰冷的眼神，輕飄飄落到了他身上。

    “主人，我……”沈深不在意這些。倒是言禮聽到這話詫異的挑眉：“主人？”

    言禮的目光落在他被白毅稱作為“主人”少年身上，同朝為官，雖他看不慣他行跡，但言禮知道，將軍白毅，是多么驕傲的一個人。那少年年紀(jì)看著不大，能夠被白毅稱作為“主人”，絕非一般人。言禮出乎意料，沒有出言譏諷白毅。

    恢復(fù)神智后，言禮一直在暗中觀察，能和白毅同朝為官并當(dāng)上知名諫官的人，不是蠢人，言禮很聰明。聰明的人很快發(fā)現(xiàn)一個令他震驚萬分的事情。做了多年活尸，活尸的特征他太清楚了，僵硬的軀體、慘白的皮膚，放大的瞳仁。都不是活人的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