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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顧老爺,見過詹,詹詹詹軍師?!秉S阿云說著,忽然結(jié)巴起來,一抹紅爬上耳朵尖。 “軍師見笑了,軍師大名天下皆知,犬子也是崇拜者的一員?!秉S德說。 “無礙無礙。”詹星若笑了笑,“你好,阿云?!彼麑S阿云道。黃阿云抬起頭,驚的竟愣住了,片刻之后紅著臉跑開了。 “軍師莫見怪,犬子性格一向如此,不知道怎么跟你交流,他其實,很懂事。”黃德說的有些為難,嘆了口氣。 “沒關(guān)系?!闭残侨魮u了搖頭,“看得出來?!彼馈?/br> 顧情四周環(huán)顧了一下,發(fā)現(xiàn)只有一臺織布機,“只有一臺織布機?”顧情問。 “是,賤內(nèi)織布,我拿點軍隊的糧餉。大兒子已經(jīng)成家了,阿云是小的?!?/br> “這些年照顧母親,辛苦了?!鳖櫱榈溃约旱哪赣H已經(jīng)雙目失明,自然做不了針線活。 “顧夫人也不閑著,她去私塾做先生,是村里出名的女先生。夫人眼睛雖看不見,腦子里卻記得牢?!?/br> 顧情垂下眼,笑了笑,他隱約的記得,母親就是這樣要強,愛折騰。 “夫人還釀酒,家里的桃花酒都是夫人釀的,顧老爺,嘗一嘗?” 顧情一愣。他轉(zhuǎn)過頭看詹星若,詹星若對他一笑,握住他的手,“嘗一嘗。”他道。 顧情點點頭,黃德帶他去院子里打酒,就在他母親的房前。黃德提著燈,搬下壓壇子的石頭。顧情站在屋子前,手指輕輕的拂過門。 詹星若也跟了過來,黃阿云還是躲在門框后面遠遠的看著。 “來搭把手?!秉S德招呼道,黃阿云才走出來,一起開了酒壇子。 “剛釀好的,還沒喝呢。這個時候正正好?!秉S德說著,忽然聽到嘩啦嘩啦的開鎖聲。 “這么晚了還開酒做什么?”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響起,那人打開門的瞬間,往事便瘋狂的撲面而來,盲杖噠噠的打在地上,付子儀與顧情擦肩而過,她停下來,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有客人?”付子儀問。 “嗯。”黃德點了點頭。 “啊,那真是抱歉,打攪了,要打便打吧,嘗嘗我的手藝?!备蹲觾x一笑,“客人慢用,我就先回去了?!彼麆傄晦D(zhuǎn)身,忽然被顧情抓住。 “娘?!鳖櫱轭澏兜溃且粋€字含在嗓子眼里燙的發(fā)疼,十多年沒呼喚過的一個字,顧情沒想到自己還能這般脫口而出。歲月一眼望穿十年秋水,百般磨難翻天覆地后,他竟又看見了母親的臉,好像又看見了最初時候,一切尚未被摧殘時的美好,母親是老了,但是依舊健康的活著。 付子儀被他一叫,驚的挑起了眉毛,那雙眼睛,雖然看不見了,卻還是努力的張大。付子儀轉(zhuǎn)過身,用手一點一點試探著去摸顧情的臉。 顧情俯下身,握住付子儀的手,“娘,是我,情兒?!鳖櫱檩p聲道。 付子儀的手停在顧情臉上,沉默半晌,兩人猛地擁向?qū)Ψ?,顧情把付子儀緊緊摟在懷里,付子儀的肩膀與顧情比起來,顯得又窄又瘦小,她在顧情懷里哭的一抖一抖。 “你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备蹲觾x抬起頭道。 “娘都看不見我?!?/br> “瞎了這么多年,我摸的出來?!备蹲觾x一邊說一邊抹掉顧情的眼淚,“別哭,哭了就不像你父親了?!?/br> “對不起?!鳖櫱槲罩赣H的手,“我會替父親好好照顧你,以后。” 付子儀笑了笑,“只要你還活著,就已經(jīng)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上扬L看不見,那時候他總是和我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長大,成家立業(yè),娶妻生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度過一生?!彼櫱榈哪槪斑@么多年,你受苦了?!?/br> 顧情抱著付子儀,搖了搖頭,“沒有,娘,我很幸福。” “可已有妻子?”付子儀問。 “…”顧情一頓,“還沒有孩子?!彼?。 付子儀一笑, “進來,和我好好聊聊天?!彼?。 顧情轉(zhuǎn)過頭去看身后的詹星若,詹星若看著他們母子相認,想著顧情終于填上了生命中的一個大缺口,也忍不住落淚,他的想法何嘗不與顧母一樣,希望顧情能夠幸福,能夠安穩(wěn)。只是問題又回到一開始,他是個男人,男人和男人,是無法孕育下一代的,他們的感情,要燒就轟轟烈烈的燒,燒到百年之后化作兩捧塵土,再無其他。 “去吧。”詹星若只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顧情點頭,便和顧母進屋去了。 詹星若轉(zhuǎn)過身,心里不禁一涼,不知緣由的失落起來。 “軍師,隨我來吧。”黃德道。 “嗯?!闭残侨酎c頭。 黃德把詹星若帶到一個收拾的干干凈凈的房間里,詹星若走進去,在床邊坐了一會,疲憊感襲了上來,他唱呼一口氣,躺了下來。 過往很多年,他還在太子府的時候,忙碌了一天最期待的就是上床躺著的時刻,無論是在客棧還是在人家,只要能睡覺的地方詹星若都能立刻睡著。 只是今天卻不一樣,他躺下來,望著天花板,久久合不上眼。自從和顧情走了以后,每天身邊都躺著另外一個人,一睜眼睛,一抬手,就摸得到夠得著。顧情有時跑商,夜晚沒法歸來,詹星若就不自覺的一天比一天睡的晚,連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已經(jīng)沒有顧情的體溫和懷抱就睡不著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