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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還得從顧情去西域之前說起,顧老爺雖人在天關國,卻心心念念著那月渚國的詹軍師,三天兩頭跑過去一趟。有段時間天關的鹽場受潮嚴重,顧情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段期間,大概有幾個月沒去月渚,再想起來去的時候,月渚都要入冬了。 月渚在天關以北,雖說四季分明,但大多時候都是刮著大風,下著大雪,最冷的幾個月,風卷著雪,劃在臉上出血了都不知道。 到了夏天,天氣立刻回暖,雨季短,攢不住水,動不動就旱,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麥田,能種稻子的地方少之又少。 顧老爺?shù)侥抢锏臅r候,正逢上大旱,收成甚少,比“民不聊生”也就差那么一點點。 跟富得流油的天關比,月渚的確凄慘了點,顧情一身錦衣綢緞,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一堆皮包骨的災民里頭,確實有點扎眼睛。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自在,讓陸忘遙到附近錢莊把金銀都換成銅錢了,路過之處,但凡有人伸手,顧老爺就送一把銅錢。 后來遇上一個老婦人,領著三四個半大小子,老婦人接了銅錢,覺得顧老爺是個心地善良的主,就不自禁地拉著他哭訴起來。 具體說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嘆這些孩子的命運,“冬至這個名兒啊,還是是詹軍師起的啊,那天正好冬至,遇見詹軍師……” 后面顧老爺也沒怎么聽,耳朵自動把詹軍師以外的話過濾掉了,當即就決定帶孩子走,到江南過好日子去。 他問婦人“老夫人若不介意,可以讓他們跟我一道去,我在江南做生意,府上正缺幾個…” 缺個屁! 陸忘遙一想到顧情當時那副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幾個孩子帶回來他就沒管過。放在這不用白不用,不就是給詹軍師送東西,這幾個孩子好歹在月渚十來年,道走的比自己熟那是肯定的,讓他們?nèi)ニ筒桓谩?/br> 還有這個傳說中軍師親自賜名的冬至,就怪他,必須讓他跑一趟。 陸忘遙如意算盤打得響,思來想去沒什么毛病,就美滋滋地睡著了。只是天有不測風云,他就萬萬沒料到這孩子點子這么寸,也沒料到偷這么一次懶竟然引出那么大的動靜。 正值凜冬,冬至帶著一隊人馬,拉著一箱子金貴的玻璃往月渚走,幾天就到了月渚的都城,月渚都城靠著海,算是全月渚經(jīng)濟最好的地方了,但是天黑得早,一到晚上也沒什么人氣,不像南天關,整夜燈火通明。 要真說去西域,好像月渚更近一點,但是看月渚都城的樣子,似乎也沒有什么閑錢分出去跑商。 冬至趕到皇宮外的時候,正好是大白天,一路過來看見過不少大官的府邸,曾經(jīng)覺得做官的都不是好東西,搜刮百姓,現(xiàn)在跟顧情的眾多府邸一比,沒準這些還都是清官?怎么這么簡陋。 之前顧情帶著冬至從南天關的顧府,遷到北天關的行府,說在這要暫留一段時間,方便西域的貨物轉(zhuǎn)交。讓冬至他們把這里上下都收拾一下。 那房子落的灰飛起來好像能把冬至埋住,顧情一次路過,還嘆了一句“四海為家,太久沒來這里了。” 合著“四海為家”可以理解成“滿天下都有我的家”,冬至從前窮,想象不到富人的生活,現(xiàn)在他跟了富人,都好幾個月了還是持續(xù)地被顧情的富裕程度沖擊著。 北天關的行府離月渚甚近,冬至初歸故里心里還有點小激動,想辦完事就去看看他娘,當初顧老爺給了他娘一筆可觀的錢,讓他娘帶著小兒子,要么再嫁個好人家,要么找個營生。 想起自己那時走的時候,還頗有生死離別的悲壯,想著娘養(yǎng)不起自己,自己非走不可。 不過幾個月,冬至竟然有種衣錦還鄉(xiāng)的感覺。 想著想著心頭就蕩漾起來,于是就快馬加鞭地奔到皇宮,按陸忘遙的吩咐,見人就給錢,給到放行為止。 但把門的侍衛(wèi)哪里認得天關的銀票,陸忘遙忘了囑咐一聲,要找領頭當官的,而且得晚上夜深人靜了偷偷地去,大白天往人懷里塞銀票子,這是把腦子落在天關了,不然怎么想也干不出這種事情。 但是冬至不懂,官兵被sao擾得心煩,用力一推,冬至就倒在了地上。 “大哥,我求你讓我進去吧?!?/br> 兵看了他一眼,無奈地一撇頭。 “這豈是你想進就進的,趕緊走!你這車東西是不是不想要了?” “大哥!”冬至突然慌了起來。“大哥!我家二老爺說,要是東西進不去,我和他都得死?!?/br> “有病吧你!”被纏住的侍衛(wèi)沒了耐心,正想用武力把他清了。 宮門忽然緩緩地打開。 來人一襲白衣,祥云仙鶴翩然其上。 雪紛紛而下,那人微微低下頭,冬至一下噤了聲。 “軍師?!睅讉€侍衛(wèi)見了他,立刻退下,那人點頭應了一下,又將目光落在冬至身上。 “你是誰?” “草民,草民名冬至。” 那人沒應,又問道“方才你說,東西進不去,你就會沒命,是嗎?” 冬至緊著點了點頭,目光悄悄掃過那人的臉,膚如白玉凝脂,幾片雪花落在他松束的黑發(fā)上,像一層弱弱的熒光。 若不是紅色的宮門,這人簡直要與滿天的大雪融為一體了。 “你可有要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