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心情平復(fù)，楊沉魚先撥了吳遠(yuǎn)的大哥大，漫長的等待之后，竟然沒接通。

    隨后頗有些義憤地?fù)芡ㄕ煞蝰R長山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毋庸置疑地道：“今晚你弄幾個菜，咱倆慶祝一下！”

    馬長山已經(jīng)過了跟媳婦爭論“你怎么不弄，憑什么要我弄”的階段，只敢弱弱地問一句：“慶祝什么事？”

    “我提拔副廠長了！”

    一句話，言簡意賅，壓力卻透過電話線，直逼過來。

    馬長山倆腿一軟，從站著接電話到勉強(qiáng)坐下來，定了定神道：“行，我多做倆好菜，順便把辦公室茅臺帶回去，咱倆喝幾盅！”

    結(jié)果話剛說完，就被媳婦楊沉魚駁回道：“喝什么喝？在外頭還沒喝夠？”

    馬長山理直氣壯地道：“不喝點(diǎn)，叫什么慶祝？”

    楊沉魚一言以蔽之：“你把這段時間欠下的作業(yè)，交一下！”

    聽了這話，馬長山手一抖，連電話機(jī)都沒拿住，掉了下來，垂掛在桌邊。

    一臉期艾，又不是我提拔的你，找我收什么作業(yè)？

    不對，是妹夫提拔的你，你找他去呀！

    還是不對。

    交作業(yè)間有大恐怖，以至于馬校長不僅腿軟手軟，而且神經(jīng)都有些錯亂了。

    更要命的是，他自言自語的時候，電話還沒掛斷。以至于媳婦楊沉魚的咆哮打低垂著搖擺的話機(jī)里傳來：“姓馬的，你說什么？有種你再說一遍！”

    馬長山連忙摸過話機(jī)，找補(bǔ)挽救道：“我什么都沒說，媳婦，早點(diǎn)回來，等你喲！愛你！”

    說完，就啪的一聲掛斷電話。

    那驚心動魄的程度，不亞于到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一圈。

    中年男人的心酸，誰又能知？

    與此同時，黃老的四合院。

    沒接著大哥大的吳遠(yuǎn)，正在現(xiàn)場干活，親力親為。

    所以對于老板技術(shù)的體會，龔大彪和他的施工隊，完全沒有孟師傅這一隊人來得感受深刻。

    懂圖紙，會設(shè)計，技術(shù)好，又能干。

    這樣的老板，就是個多邊形戰(zhàn)士，無可挑剔。搞得師傅們也都亞歷山大，拿出渾身的解數(shù)，不敢有所保留。

    直到門口來了客人，老板迎出去，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見到顏如卿出現(xiàn)，吳遠(yuǎn)也很意外：“顏姐，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顏如卿把手一伸道：“這些日子，我讓你拍的照片呢？都交給我，我拿回去給黃伯伯看看?！?/br>
    原來是因?yàn)檫@事。

    吳遠(yuǎn)當(dāng)即道：“你那好閨蜜回去，真沒說這邊的好話呀？”

    顏如卿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

    吳遠(yuǎn)當(dāng)然知道，早就知道那娘們一般，但他覺著顏姐是不是該檢討檢討自己都交的什么好閨蜜？

    顏如卿拿著膠卷匆匆離去，去找朋友小帥的私人照相館加急沖印。

    被顏如卿這般要求，她那朋友直接閉了館子開始忙活，如此終于在傍晚前，沖洗結(jié)束。

    就這還是因?yàn)閰沁h(yuǎn)過來補(bǔ)過幾次空白膠卷，順便把換下來的拍完膠卷放在這邊，早就洗出來的緣故。

    顏如卿輕飄飄地拍了拍朋友小帥道：“謝了哈，老規(guī)矩記賬。”

    小帥一臉迷醉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什么，我請你吃飯。”

    顏如卿不以為然地笑了：“你這么大個照相館，能掙幾個錢，還要請我吃飯？”

    攝影師小帥自覺受到了侮辱，爭紅著臉色道：“我可不少掙，最近去八達(dá)嶺的老外，都找我拍照！”

    那是不少掙，畢竟來國內(nèi)的老外，那是一黑一個準(zhǔn)，而且是美刀。

    但即便如此，在顏如卿的眼里，還是不夠看的。畢竟她接觸的，都是吳遠(yuǎn)這樣的不顯山不露水的老板。

    所以顏如卿依舊拍拍小帥，一副你是弟弟的口吻道：“那就留著，娶媳婦！”

    “我，我，我……”

    顏如卿笑意吟吟地看著對方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結(jié)果來，這才抬腳飄然而去。

    本田跑車直奔機(jī)關(guān)大院的路上，顏如卿琢磨著，是時候該從小帥的照相館結(jié)賬清目，換一個別的靠譜館子。

    天色將擦黑，本田轎跑駛?cè)胍粋€武裝站崗的門崗，然后又經(jīng)過了兩道崗，這才進(jìn)入一片容積率極低的別墅區(qū)。

    說是別墅區(qū)，又不太準(zhǔn)確。因?yàn)檫@里的每一棟樓風(fēng)格都差不多，裝修更是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所不同的就是各棟樓的家具陳設(shè)以及外面的編號。

    黃家所在的是十號樓。

    本田轎跑開到的時候，黃家早就從門崗那邊收到了通知，黃家大姐已經(jīng)殷勤地等在了樓下。

    見到顏如卿停好車，推門下車道：“吃飯了沒？老爺子剛要開飯，聽說你到了，堅持要等你。”

    顏如卿摸摸肚子道：“我還真餓了！”

    跟黃家人客氣，沒那個必要。

    顏如卿走進(jìn)去，卻還聽到老爺子的保健醫(yī)生在勸著老爺子，要按時吃飯云云的。

    當(dāng)下就被顏如卿懟道：“黃伯伯等我一會怎么了？等我一會，看了我?guī)淼恼掌S伯伯絕對能多吃兩大碗?！?/br>
    保健醫(yī)生連忙道：“多吃也不好，最好是定時定量……”

    直到黃老不耐煩地?fù)]揮手：“行了，什么話都讓你說了，這人都來了，又耽誤不了多久！”

    旋即沖顏如卿招招手道：“快，顏丫頭，拿過來給我看！”

    顏如卿當(dāng)仁不讓地道：“得我親自擺給您看！”

    “好好好，你擺你擺！”

    于是就在茶幾上，顏如卿把洗出來的數(shù)百張照片一一展開，同一點(diǎn)的相片擺在一起。

    起初眾人還不覺得有什么特別，漸漸地，等半個月來的幾次拍照都展現(xiàn)在面前時，那種變化帶來的欣喜和治愈感覺，撓的一下就出來了。

    黃老扶著老花鏡都看入神了，連帶著眼色都深沉了起來……

    第620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門路

    黃老的四合院，黃老自己的安樂窩。

    比眼前的十號小樓舒服自在，無拘無束。

    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黃老都記憶猶新。就像他年輕時帶過的那些兵，即便一個個走失了很多，但依舊深藏在記憶深處，不曾遺忘。

    所以一看到四合院某個點(diǎn)拍出的一組照片對比，黃老最能體會這其中的微妙而向好的變化。

    于是不知不覺間就看入了神。

    至于起出骨灰壇這種事兒，對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共和國老人，又豈會放在心上。

    所以任憑兒女們?nèi)绾螖?shù)落四合院的不足，也改變不了他回歸四合院的決心。

    人活一世，黃老對生活條件沒有過多的要求，但卻決定對搬回四合院這事任性一回。誰勸都不好使！

    眼見保健醫(yī)生正要上前陷入沉思的老爺子，說什么“思慮過重，憂思傷脾”的鬼話，黃家大姐連忙制止。

    身為陪伴老爺子最久的閨女，黃家大姐在黃老的保健班底中頗有話語權(quán)。概因很多時候保健班底對黃老束手無策的事兒，黃家大姐一出面就解決了。

    果不其然，黃老看完照片，心懷大悅。即便沒有喜形于色什么的，但也當(dāng)場宣布：“吃飯吃飯，顏丫頭你留下來陪我吃點(diǎn)！”

    顏如卿欣然道：“黃伯伯，就算你不留我，我也得留下來蹭頓飯。而且我不僅要自己吃，還得替吳師傅把他那份吃了?！?/br>
    黃老接過大閨女遞過來的飯碗，放著全桌的兒女，尤其是小兒子家的兒媳婦陳嫣不看，單獨(dú)點(diǎn)評顏如卿的話道：“你這丫頭，說話半真半假，當(dāng)真以為我老頭子糊涂啦！”

    顏如卿一臉純真：“黃伯伯，千真萬確，沒有假話！”

    黃老當(dāng)即揭破道：“你想留下來吃飯倒是真的，那小吳未必想吃咱家的飯。他寧愿跟師傅們一起吃盒飯，都未必愿意跟這么一桌人吃這樣的飯！”

    在坐的一家人，都覺得受到了侮辱。

    顏如卿卻無比地開心：“哈哈，黃伯伯，果然什么事都瞞不了您！”

    黃老一臉睿智地問道：“所以這照片，也是他的主意？”

    “沒錯，是他說，把這些變化記錄下來，會讓人看了特別治愈，滿心歡喜?！?/br>
    黃老沉吟道：“治愈這個詞，用在這里，很有趣。”

    陳嫣不以為意地道：“爸你沒病沒災(zāi)的，說什么治愈，不吉利！”

    “你閉嘴！”

    黃老聲音輕輕道，分量卻極重！

    轉(zhuǎn)而問起道：“他最近還做什么事了？”

    顏如卿笑道：“他在自家的四合院里挖出了兩根小黃魚，在我的四合院里撿到了兩根好木頭。這算不算？”

    “算算算！”黃老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有點(diǎn)運(yùn)道的！”

    顏如卿從黃家大姐手里接過飯碗道：“而且我還聽胡同里的人說，不少人家都挖地三尺，想要尋寶，結(jié)果都一無所獲，最后填坑鋪地磚的工程，反而便宜了他。”

    黃老思忖道：“填坑鋪地磚這種活兒，怕是還入不了小吳師傅的眼吧？”

    顏如卿深以為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

    畢竟她最清楚，吳遠(yuǎn)在上海的工程有多少，事業(yè)有多大。

    說話間，黃老連干了三碗飯，遠(yuǎn)勝往昔。

    看得保健醫(yī)生都驚呆了，反過來想要限制黃老的攝入食量了。

    打十號小樓離開，顏如卿都沒去看昔日的姐妹陳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