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彧又是咕咕噥噥，道：“凈瞎說，東西砸了還能燒，你砸了……”甄子彧將半句話吞進(jìn)了肚子里。

    狄敬鴻偏要湊上前問他，“我砸了怎么樣？”

    甄子彧翻他一眼，道：“你砸了就沒人禍害我了。”

    狄敬鴻：“……”難道還是沒消氣？

    狄敬鴻正發(fā)愁如何繼續(xù)哄哄人，甄子彧轉(zhuǎn)而又道：“等我身子好些了，咱們把那個小土窯重新修一修，砌一個大些的，你想要什么樣的瓷器我都能給你做。”

    狄敬鴻又欣喜，“真的？”最近不知怎的了，子彧高興他就高興，子彧煩惱他就煩惱，子彧對他笑他便想笑，子彧悶聲他便不敢說話。子彧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牽著他的心。

    甄子彧點(diǎn)頭。

    狄敬鴻覺得子彧是他的人，他更是子彧的人了。

    現(xiàn)在這些瓷器都是甄子彧仿照金久奇實(shí)驗(yàn)室里的玻璃器具做的，那些玻璃的家伙式甄子彧玩兒過，上面還刻著刻度，做實(shí)驗(yàn)自然是比瓷器好用的多，可惜金久奇不讓他隨意進(jìn)出實(shí)驗(yàn)室，金久奇說那些瓶子里面的藥水是極危險的，這是唯一一件甄子彧鬧過了幾次，他都不肯松口的事情。

    有時候被甄子彧鬧得狠了，金久奇便敷衍說，我家子彧這么俊，萬一被強(qiáng)酸濺到臉上毀容了我找誰說理去，難不成還要跑去法國找我的教授理論？

    甄子彧若還是不依不饒晚上把人轟出門外，金久奇便拿一些中藥哄他，教他研制藥粉和藥丸，金久奇的邏輯是，咱老祖宗的東西最穩(wěn)妥，哄哄媳婦再合適不過。金久奇不僅教甄子彧做藥粉藥丸，要教他如何調(diào)制香料，教完了就用到甄子彧身上，當(dāng)天晚上便要按住人驗(yàn)收成果。

    甄子彧有些懊惱，當(dāng)時沒有纏著九哥問玻璃怎么燒制，現(xiàn)在他就只能燒瓷器了。

    甄子彧會燒瓷，家里大大小小的擺件用具都是他親手燒制的，九哥每次捏著那玲瓏瓷碗吃飯，都要敲打魏洛，“魏洛，你要謝謝我們家子彧，若沒有子彧心靈手巧，你哪里能如此講究的吃飯？”這時候，魏洛多半兒會咕噥一句，“三哥什么時候成你家的了，你又沒下聘?！碑?dāng)著甄子彧的面那人不敢發(fā)火，魏洛最知道挑什么機(jī)會敲打他。

    說起燒瓷這件事，甄子彧頗有心得，他的主業(yè)是研究古書字畫，但他最喜歡的副業(yè)就是燒瓷。甄子彧從小生得俊，母親怕他出去招惹是非，整日把他關(guān)在家里不準(zhǔn)出門，比大家閨秀看得還嚴(yán)實(shí)。這還不算，母親還不許他隨意笑，要他始終板著一副臉，久而久之他便真的不笑了。

    若不是金久奇那個鬼九逗人有一套，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笑了。不笑的甄子彧將日子過得了無生趣，后來母親故去，他便在大宅子里面度日如年。

    實(shí)在憋悶的緊了，他就想鼓搗些瓷器，可是甄家以售賣古玩起家，明令禁止任何甄家人制作贗品，燒新瓷也不許。甄子彧只好偷偷攢了些錢，在北平南郊置辦了一處宅子，宅子平素是空著的，養(yǎng)了一院子的鴿子，甄子彧偶有閑暇便去那處宅子里制坯燒瓷。

    想到那處宅子，又是一樁惱事，有一次金久奇追一個小賊，把他辛辛苦苦燒的東西全給砸了，氣得他追著人打也沒有解氣。金久奇那人偏偏就是個無賴透頂?shù)?，耗在宅子里不走，最后軟磨硬泡把甄子彧的脾氣給磨沒了，還在宅子里要了他的第|一|次。

    那次真的很疼。

    可不知怎的，甄子彧回想起來，已經(jīng)忘了那錐心刺骨的疼，就只記得那人在他耳邊咕咕噥噥的甜膩，或許，他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吧，認(rèn)了那個人就一輩子都是他了。

    在這種事上，甄子彧不知道高手是什么樣的，他面薄，自然也不會與人問這些有的沒的，但他知道，金久奇肯定是高手，他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那人，不管如何掙扎都會淪陷，可不就是高手么。

    莫說旁的，單說南郊那幢宅子吧，甄子彧真的是被他哄的在哪里都跟他胡來，夏天夜里在屋頂上，冬天白日在暖爐旁，春天在林子里，秋天在草叢里。

    金久奇最喜歡的地方竟然是梯子，按了人趴下還不忘墊上個軟墊，就著梯子的斜度剛好兩個人都舒服，起初子彧自然是不肯的，就算周邊沒有人家，還有滿院的鴿子呢，金久奇卻說，就是因?yàn)橛袧M院的鴿子才選在這里。

    金久奇的歪理是，鴿子也要生崽崽，不教它們怎么會？

    那人最是沒皮沒臉的，甄子彧磨不過他只能隨他去，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鴿子咕咕咕的叫著，甄子彧簡直要崩潰，金久奇卻越發(fā)的精神。之后甄子彧有了心理陰影，覺得那些鴿子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于是，喂鴿子的活兒交給了金久奇，甄子彧實(shí)在是沒有臉再去給那些鳥兒喂食了。

    除了梯子，金久奇第二個喜歡的地方就是……甄子彧想想就臉上發(fā)燒，那人實(shí)在太壞了，惡趣味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

    甄子彧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上午，想那個人，想回家。

    想家，忍不住哭。

    狄敬鴻總算是干完活兒回來了，他若再不回來，甄子彧要瘋了。

    甄子彧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也不是非要去想那些事，只是今日突然就不想控制了，最是矜持的一個人，也有稍微想要放縱一次的時候。

    狄敬鴻進(jìn)門帶著歡喜，說話聲音底氣十足，喊“子彧”名字的時候，尾音不自覺的上揚(yáng)，“子彧，好消息，好消息，我們都通過考試了。豫青和博恩他們也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