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又像狗皮膏藥黏人得很,被嫌棄兩句就淚眼汪汪,亦或上躥下跳鬧脾氣,一給好臉色就浪得飛起,簡直就是個祖宗。 沈庭玨其實已經(jīng)記起了從前一些事情,只是沒全說,他能感覺出來,太子殿下對他的縱容都是因為他腦子有病,若是好起來了,說不定就不會那么縱容他了。 不行。 他不能好起來。 沈庭玨決定從今天開始,不喝藥了。 馮管家哄了半天,也沒用,琢磨著是不是章太醫(yī)新開的藥方太苦了,明明小公子之前乖得很,一端來藥,不用人哄,自已就已經(jīng)一鼓作氣干了個痛快,連蜜餞都不需要吃。 肯定是藥太苦了。 絕不是小公子變不乖了。 下人在庭中清掃著積雪,沈庭玨趴在窗邊,隨手折了一枝梅。 章太醫(yī)站在他身后,問:“小侯爺為何不肯吃藥?” 沈庭玨轉(zhuǎn)動著手中的梅枝:“為何要吃藥?” 章太醫(yī)說:“喝藥就能好起來?!?/br> 沈庭玨回頭看他,眼神無辜:“為何要好起來?” 章太醫(yī)胡子一翹,好像氣到了。 沈庭玨拿梅枝戳了戳他:“你與夫人感情如何?” 話題轉(zhuǎn)得太快,章太醫(yī)愣了下,雙手?jǐn)n在袖子里:“自然是伉儷情深?!?/br> 沈庭玨稍微坐直,真誠發(fā)問:“那如果,你失憶了,你夫人會對你一邊嫌棄一邊縱容,還是會卷走家財另尋新歡?” 章太醫(yī):“……?!?/br> 什么鬼? “不好說對吧?”沈庭玨道:“那我再換個問題,如果兩個人發(fā)生那種關(guān)系,等等,這話有些隱晦你可能聽不懂,就是那種在床上……” 章太醫(yī)吹胡子瞪眼:“老夫聽得懂!” “哦。”沈庭玨又往窗邊一靠,揪著梅枝上的梅花:“如果兩個人發(fā)生那種關(guān)系,若非兩情相悅,是不是也能干?比如,意外還是單方面強迫,對吧?” 章太醫(yī)感覺話題正在往不對勁的方向跑,表情復(fù)雜,一字一頓地提醒:“我是太醫(yī)。” 是來看病的。 不是來給你分析奇奇怪怪的問題。 沈庭玨咂巴嘴,充耳不聞,繼續(xù)說:“如果你失憶了,只記得跟自家夫人顛鸞倒鳳的事,但在逐漸想起來的記憶中,卻發(fā)現(xiàn)自已跟自家夫人之間相處并不親密,你會不會覺得,其實,你的夫人并不愛你?你們之間之所以會干那種事,可能只是個意外,章太醫(yī),你把自已代入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 沈庭玨越說越激動,身體下意識向前傾,幾乎把整張臉懟到章太醫(yī)面前。 章太醫(yī):“……?!?/br> 是不是這個理我不清楚,但我覺得,你好像病得更重了。 就這樣居然還敢斷藥。 服了。 章太醫(yī)深呼吸口氣,憑著從醫(yī)多年來的良好素養(yǎng),保持心平氣和,溫言軟語地勸慰:“乖,咱們要好好喝藥,病好起來,才能健健康康的?!?/br> 沈庭玨莫名其妙:“我現(xiàn)在不健康?” 章太醫(yī)維持慈愛笑容,耐下性子:“腦疾快點治好,就能想起家人好友,難道小侯爺不想跟家人團聚嗎?” 沈庭玨歪了下腦袋:“要是我沒有家人好友,以前過得也不好,若想起來只會徒增傷悲,既如此,我為什么要喝藥好起來?失憶豈不是更好,對吧?” 章太醫(yī)扶額。 你小子! 為什么非要跟我杠呢? 乖乖喝藥治好腦疾不好嗎? 就算以前過得不好,如今你是金尊玉貴的小侯爺,你怕什么? 沈庭玨手肘搭著窗沿,坐姿慵懶:“章太醫(yī),你還沒回答我方才的問題呢,如果你發(fā)現(xiàn)自已的夫人并不愛你,一切只是自已自作多情,你會怎樣?” 章太醫(yī)表情變了又變,抖抖胡子,咬牙:“不會有這事發(fā)生。” “我說了是如果,如果?!鄙蛲カk將扯下來的梅花瓣灑出窗外,看著它們四散飄零:“還是說你與夫人感情并不好,你至今還不知何謂情愛,所以無法將自已代入我所舉的例子里切身體會,對嗎?” “......?!?/br> 章太醫(yī)胸口發(fā)悶,做了兩下深呼吸,很想敲開他腦袋瓜子,看看里頭到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東西,按著額角: “平日里少看些話本,那種書看多了容易胡思亂想,患得患失,陷于苦海情仇,我今日來,是來問你為何不喝藥?到底是因為新藥方太苦了還是因為別的?” 沈庭玨揣著手,長長一嘆:“為情所困,不想喝藥?!?/br> 章太醫(yī):“???” 不是。 你喝個藥跟情愛扯上什么關(guān)系? 難道是心里苦,喝碗苦藥心里就會更苦? 沈庭玨單手托腮:“唉。” 章太醫(yī)看著他那副憂愁萬千的模樣,一時詞窮,無言以對,完全無法跟上腦子有病的人的腦回路,只好往藥箱里翻找出幾瓶益氣滋補的玉露丹,全塞進(jìn)沈庭玨懷里,充滿愛地叮嚀:“乖,治病要積極,這幾瓶玉露丹你拿著,補補氣血也是好的。” 沈庭玨皺眉,不高興道:“我沒病?!?/br> 章太醫(yī)敷衍:“嗯嗯嗯。” 有病的人都會說自已沒病。 算了,腦殼疼,得去泡杯菊花茶降降肝火。 江湖中人一有不暢快就喜歡醉生夢死,話本里都這么寫,沈庭玨趁著馮管家沒注意,迅速飛檐走壁溜出府,去酒館買了兩壇最烈的酒,拎著酒壇去了禁軍營,揚言要大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