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幻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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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伴著嗚咽的秋風(fēng),破廟里的叁人屏息凝神地看向廟門口那個越來越大,越靠越近的影子。 影子一步一停,看起來像是腿腳不便。 少頃,叁個人視力極佳,終于逆著月光看清了那個佝僂蹣跚的身影——原來是清河村的瘸子李四。 李四還不是瘸子的時候喜歡沒事兒偷村里女人的衣服褲子,直到被人發(fā)現(xiàn)后,村里的幾個壯漢活活打斷了他的一條腿。 只見他拖著斷腿,亦步亦趨地朝廟里走進來。 姚琛當(dāng)即出聲問道:“站住,你做什么!” 李四像是沒聽見似的無視他們繼續(xù)前行。 安寧注意到李四安詳?shù)啬恳暻胺健?/br> 與其說安詳,倒不如說是他被人下了什么法術(shù),不得不維持著這副詭異的表情。 他沒有選擇余地,像一只傀儡,任憑身后那只cao縱他的手指揮著他,告訴他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該做出什么樣的動作,該向哪個方向前行。 鬼使神差間,安寧和暮游對視了一眼,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無聲間,二人完成了一問一答: “怎么回事?” “不知?!?/br> 姚琛緊隨安寧身后,下意識養(yǎng)成了斷后保護的習(xí)慣。她警惕地后視幾眼后,抬腿跟上了師妹的步伐。 叁人此時極為默契地隱了身形,和那個傀儡般的李四保持著五步的距離。 李四一瘸一拐穿過破廟,來到了后院。 后院蕭索破敗,但也不難看出此處原為一片寬闊的祭祀場地。只不過如今雜草叢生,枯葉滿地,頗有幾分凄涼。 李四踩著枯枝爛葉,腳底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偶爾踩到什么泥濘濕了鞋子的地方,他也毫無察覺地繼續(xù)前行,仿佛他只為了一個使命,一往無前。 最后他一瘸一拐地來到了一處石階。 石階之上是一株叫不出名字的參天大樹,枝丫枯槁。 李四停在石階處,久久不動。 就當(dāng)叁個人懷疑他是不是在夢游時,背對著他們的李四突然發(fā)出尖銳如女子般的哭鳴聲,如泣如訴,哀怨悲鳴。 姚琛只覺得后背的冷汗沁透了衣衫,冷風(fēng)一吹,雞皮疙瘩就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摩挲著衣料,難受極了。她只好看向安寧的背影定定。 安寧持著玉如意的背影一動不動,不驚不惱,像是一座冰冷的神像,衣袂飄飄,遺世獨立。 李四聳動著肩膀哭號夠了,一瘸一拐地向石階上爬去。 姚琛心中一凜,大叫一聲不好,立馬沖上去企圖揪住瘸子的衣服。 別看瘸子平時走得吃力,這時的他仿佛回到了從前,甚至速度更快,像是要起飛一般。 瘸子不管不顧地向那棵大樹撞去,姚琛驚呼著發(fā)現(xiàn)自己拽不住瘸子,而且還被一股力量牢牢地吸住與那瘸子一起奔向大樹,動彈不得。情急之下她出聲大喊道:“安寧救我!” 安寧早已出手甩長玉如意去鉤住姚琛。 她突然聽到身旁的幻妖拽住她的胳膊大聲咆哮:“放開她!” 也不知是對誰說的。 可她眼前一黑,世界萬籟歸于混沌黑暗。 *** 迷迷糊糊間,有人似乎拍著她的面門,用力拔著面具,想把她喚醒。 安寧下意識揮手向那個對自己面具動手的人襲去。 一支手松松圈住了她的手腕—— 她睜開眼,只見一個無臉人,用幻妖的聲音冷冷地質(zhì)問道:“你就這么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安寧支起身子,緩了緩,聲音恢復(fù)了平緩:“抱歉。”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 頭頂是青天白日,身后是村頭的小溪,而自己坐在茵茵草地上。 安寧沉默片刻下出結(jié)論:“此處是幻境?!彼戳丝粗車蝗徽酒穑骸皫熃??你可有看到我的師姐?” 暮游起身拍了拍衣袖悠悠然道:“你在這里還是多擔(dān)心自己吧?!?/br> 他們的面前走過一位“黑色的女人?!?/br> 這個女人裹著黑色的頭巾,只露出一雙明眸,身上穿著臃腫肥大的黑色衣衫,懷里還抱著個油紙包。她低著頭匆匆走著,仿佛生怕懷里的東西灑出來。 明明這個女人將自己束之丑陋黑衫,可是作為女人的安寧也一眼能看出黑衫下女人那蓋不住豐腴之色,隨著走動的步伐和喘息微微顫動著。 安寧跨步走上前作揖:“您好,請問......” 那婦人像是個透明的影子一般,直直穿過安寧的身體,一步未停。 暮游出聲道:“勸你別白費力氣了。這里是幻境,掉進這個幻境里的人都要親自體驗一遍幻境主人的喜怒哀樂,除非主人同意,否則這場夢一樣的幻境便永無休止?!?/br> 安寧望著遠(yuǎn)去的婦人的背影,剛想跟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寸步難行。這時,一只溫暖干燥的大手牢牢地牽起了她的右手。 在這只手的帶領(lǐng)下,她又恢復(fù)了自如的行動,朝著婦人的方向急急跑去。 安寧抬起頭望向這只手的主人冷聲道:“你做了什么?” 暮游正體味著手心里人類手掌綿軟的妙感。他還從未以自己的形態(tài)去牽著哪個人類的手。想到這只手接下來要一直在他的手里老老實實地帶著,暮游心中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于是暮游有些開心地回到:“我不過是幫了幻境的主人一把,和她做了筆交易。我?guī)退逃?xùn)人,他給我好看的皮囊?!?/br> 兩人逐漸追上了婦人,跟著婦人進了清河村。 “教訓(xùn)?” “嗯?!蹦河文粗覆蛔杂X地摩挲著手中小手里虎口處的嫩rou,語氣也軟了下來:“我一時也說不清,總之我們沒有殺人。你們要找的答案就在這里。你跟著我旁觀總比被拉近幻境親自體驗安全些。”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畢竟以老天的視角去旁觀一件事情反而會更客觀一些,不是嗎?” 安寧不太喜歡這種被人牽住揉捏占便宜的感覺。 她皺了皺眉頭,又想到,在這里的世界不得不暫時向眼前的幻妖低頭,只好忍住了將手抽出的沖動。 “噓......”手中的力量猛地一緊,她聽到幻妖說:“進村了?!?/br> 二人跟在婦人的身后進了村。 女人從進了村那一刻起便低垂著頭,彎腰含著胸,緊緊抱著懷中的油紙包裹快步前行,幾乎要飛奔起來,仿佛自己是個人人喊打的囚犯進了村。 安寧一邊緊隨其后,一邊悄悄觀察四周。 街上的男人若有若無地,用余光瞥著他們,大膽些的便直勾勾盯著他們。 那眼神讓安寧想起了從前那只妄圖剝了自己的衣服,再捉回去采陰補陽的yin邪道士。 她和這名婦人明明穿著厚厚的衣袍,身體卻感覺像是被當(dāng)眾剝光般本能地感到羞恥。 不覺間,她握緊了暮游的手。 暮游悄悄緊握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他們跟著婦人飛快的步伐一路繞過小路,來到了一扇紅門前。 一路的飛跑和那些覬覦的目光,多少讓安寧有些犯惡心,她總覺得身后的那些目光就像粘液般粘在了她的身上,哪怕回到了無人的家中,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卻依然甩不掉,也洗不凈。 婦人深吸一口氣,推開竹門走進院子。 院子里井井有條,一塵不染,墻角的梨花開的茂盛,雞圈里的雞鴨閑散地啄食著槽里的食物,籬笆圈出的一方圖里種滿了青嫩小蔥。 陽光普照,這里才是凈土。 婦人定神片刻,凈了手向偏屋走去。屋中陳設(shè)不多,卻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屋子正中央是一塊牌位,幽幽燈火的照耀下,可見“亡夫馬超之靈位” 婦人換掉瓜果香燭,拂去灰塵,神情專注,仿佛在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最后,婦人望著幽幽飄煙的叁根香,摘下面罩,合十手掌于胸前喃喃道:“上天有靈,清保佑我夫君來世不受戰(zhàn)爭之苦,我的阿良健康長大......” 婦人從夫君戰(zhàn)死沙場,念叨到兒子馬良有繪畫天賦,絲毫未提及自己,仿佛自己過的順心如意。 供燈映在那張嫵媚動人的臉上,她的眼神干凈澄澈,望向牌位的神色慈愛又溫柔。 這一刻,安寧和暮游同時覺得,此刻柔情似水的婦人才最為動人。 婦人正念叨著兒子前天為自己畫的那幅畫逼真萬分,門外響起了緊密的砸門聲。 婦人眼睛一亮,口中喃喃道:“阿亮回來了?!闭f罷便起身前去開門。 可是門再哪里有什么阿亮的身影,只有五六個村婦,上至五六十,下至二叁十,堵在婦人的門口,來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