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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目光掃過荀禮迷蒙的雙眼,蹙眉問道,“你帶著他喝酒了?” 不知為何,他這平淡的語氣卻讓溫熠景心里一緊,好像兒時(shí)帶著玩伴上房揭瓦被父親抓住了一樣,干巴巴地道:“是小酌了幾杯……不過我正要送少敬回去?!?/br> 他叫著荀禮的名字,想要從謝珩懷中將他拉過來。 “看樣子溫大人也喝的不少,”謝珩不動(dòng)聲色的地避開了,“元祁,你送溫大人回去?!?/br> “啊?這……”溫熠景確實(shí)喝了幾杯,但也不至于到讓人送的地步。他看了看荀禮,雖還睜著眼,但思緒已經(jīng)不知道神游到何處去了,對(duì)溫熠景和謝珩之間的對(duì)話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 他還想拒絕,元祁卻搶先上前扶著他往前走去,還貼心道:“大人,小心腳下。” 溫熠景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被拖走了。 荀禮此時(shí)才反應(yīng)過來,他緩慢地扭過頭去,眨了一下眼睛:“謝大人?” 他身子不住往下滑,謝珩撈了他一把,帶著他向前邊走邊應(yīng)道:“是我。” “謝大人……你怎么來了?”荀禮還是定定地看他,似乎想要確認(rèn)這到底是不是真的謝珩。 “路過。” “是嗎……”荀禮低低的笑了出來,輕巧地從謝珩懷里掙脫了出來。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謝珩,慢吞吞道:“大人,我不想走了。” “什么?”謝珩有些錯(cuò)愕。 荀禮胸膛鼓噪不停,一種莫名的沖動(dòng)涌上來,讓他掙開一切,再也不去想那些身份地位,家世門第,謝珩此時(shí)便只是謝珩。他索性坐在路邊,無賴道:“謝大人,我有些累,不想走了?!?/br> 對(duì)這樣的荀禮謝珩也無可奈何。想了想,半蹲了下來,將背給他:“上來,我背你?!?/br> 荀禮聞言笑嘻嘻地環(huán)住謝珩的脖子,卻用力壓住沒讓謝珩起來。他想起來了,他要找的,就是謝大人??! “做什么?”謝珩無奈道。 “大人,你還生氣嗎?”荀禮湊近他的耳朵問。 “生什么氣?”謝珩不明所以。 可是荀禮喝了太多酒,所有的事情在他腦中只剩個(gè)模模糊糊的大概,只知道謝珩生了氣,卻忘記了謝珩為何生氣。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gè)所以然,就不再想了,只是反復(fù)問道:“大人,你還生氣嗎?別生氣了……” 從他唇中帶出的熱燙的氣息撲灑在謝珩的頸邊,謝珩有些難耐地躲了一下,便帶著背后荀禮晃了晃,他瞬間不敢再動(dòng),十指攥緊,深吸一口氣:“我沒有生氣。” 荀禮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松開他喜不自勝道:“真的?” “真的?!敝x珩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干脆也不再出力,毫不顧忌地陪著他一同坐了下來。 他的背后是荀禮,荀禮的背后是萬家燈火,謝珩一時(shí)覺得此情此景靜謐又美妙,只盼著春夜能再長(zhǎng)一些。 荀禮還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說話,聲音又輕又低,謝珩盡全力也只能勉強(qiáng)聽見幾句。 “想吃洛中的櫻桃……” “好?!?/br> “高陽樓的羊rou都被瑞明吃了……” “下次去吃。” 不管說了什么,謝珩都溫聲答應(yīng)。 最后荀禮輕輕拉住他的袖子,將臉靠在謝珩的后背上,一陣?yán)б庖u來,低聲囈語:“大人,還去坪陽山看山桃花么……” 聲音漸消,他的意識(shí)徹底沉入黑暗之中。 次日從一陣陣頭痛中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熟悉的床上。 荀禮倏地坐起來,扶著頭緩了好一會(huì)兒,才匆匆穿上衣服出門。正遇到前來伺候他的蕊丹,他神色慌張,拉著蕊丹問道:“昨夜是誰送我回來的?” 蕊丹搖頭表示不知:“大人回來的晚,是青山開的門?!?/br> “青山呢?” “青山跟著管家出門采買了,還要一會(huì)兒才能回來?!?/br> 見也問不出什么,荀禮只好作罷。他一覺醒來,后來的種種都記不大清了,然而從那殘缺的記憶中他似乎見到了謝珩身影。 謝珩完全沒有了前些日子的冷淡,荀禮仗著酒醉,大著膽子對(duì)著他胡亂說了好些話,還靠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明明是在與溫熠景喝酒,謝珩又怎么會(huì)突然出現(xiàn)與他坐在路邊閑談?他又覺得著定然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mèng)。 可他反復(fù)回味,昨夜倚靠的溫度又那么真實(shí),也不像是在做夢(mèng)。 荀禮掩面嘆息,若真是謝珩,那他可不就又出糗了? 昨夜胡話連篇,他能記得的已經(jīng)不多了,也不知自己有沒有說什么冒犯的話來…… 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 荀禮暗自發(fā)誓。 一整天就這樣在惴惴不安之中度過了,散值之后碰見了楊尚書,話里話外還是說著同一件事情。 若是以前,他可能稀里糊涂的就應(yīng)下來了。但現(xiàn)在不同了,謝珩的態(tài)度捉摸不定,荀禮只能苦笑道:“楊大人,如今下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br> 楊尚書驚道:“這是何意?” “我惹了謝大人生氣,恐怕謝大人是不愿再理我了,”荀禮垂頭喪氣的,“今后怕是也幫不上楊姑娘什么了?!?/br> 楊尚書見他神情低落,又聽他這樣說了,也沒什么法子,只好嘆道:“罷了罷了,我再想想吧?!?/br> 送走了楊尚書,荀禮在原地站了一會(huì)兒,翹著脖子往遠(yuǎn)處眺望,今日也依舊沒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隨著時(shí)間的流逝,他眼中的期待也在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