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信從小練出了條件反射，聽見有人喊他名字，他必有回應。

    這個人喊得這么不正經(jīng)，他也沒辦法正經(jīng)回答，只能輕輕地：“??？”

    他剛一放松警惕，腦袋就被衣服蒙住。

    嚴明信沒什么說服力地阻攔道：“不是，君洋，你先等一下……”

    “咚咚咚?！鼻瞄T聲響起。

    怕屋里人沒聽到，外面的人又敲了兩聲，“咚咚?！?/br>
    君洋起身，怒吼一聲：“誰！”

    怒歸怒，他以閃電般的速度穿好了全身的衣服，回頭一看，嚴明信更利索，連鞋襪也眨眼間穿妥——有一瞬間，嚴明信以為他爹在大會議廳講課時看到他了。

    畢竟血濃于水，哪能換件衣服就認不出來了呢？怕是吃完飯就會找上門來。

    從被君洋按在床上起他心里就不踏實，總擔心著這件事才剩了幾分理智，否則那人貼著他呼吸時，他恐怕早已束手就擒了。

    好在敲門的不是嚴定波，是一群臟兮兮的學員。

    君洋冷著臉，寒聲問：“找誰？”

    “教官，”學員們一見君洋很是興奮，可對上他的臉色，聲音不由自主就小了幾分，“我們幾個，剛才通過3區(qū)了?！?/br>
    君洋皺眉：“什么3區(qū)？”

    從接到嚴明信的那晚起，他如同換了一個專司風花雪月的大腦，此刻根本不知道這幫小鬼在說什么。他花了幾秒鐘才從腦后扒拉出這個“3區(qū)”的前世今生，不耐煩地問：“過了就過了，跟我說干什么？”

    “教官，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你從訓練場回來，你還記得嗎？”一個學員說，“我們見過很多教官演示障礙訓練，但是，都沒有那天下大雨的時候你的樣子帥！”

    君洋擰著眉頭，看向他們身后：“那也不能把泥帶進樓里。”

    “教官，今天去聽講座，艦長就是不跟我們說他們艦上有什么裝備。”這個學員還頗不服氣，“更別提跟我們說射程了?！?/br>
    嚴明信一聽，哈哈大笑。

    君洋青筋暴跳：“誰讓你問的？你以為你是誰？嚴艦長是027艦的首長，憑什么向你們匯報武器性能？”

    學員被嚇著了：“那那，那我們怎么知道裝備性能？書上又沒有寫……”

    “自己去查資料、去扒書、去推算、做模型，分成小組討論、小組間辯論，”君洋自己也曾經(jīng)像剛進城的土包子一樣茫然無措，他語氣不善并不是因為這幫小子無知，而是對他們來得不是時候深惡痛絕，“讓你們了解，不是讓你們張著一張嘴，大星期天下午跑過來問?！?/br>
    學員怯生生地問：“數(shù)據(jù)都沒有，怎么分組討論啊？”

    嚴明信感到十分有趣。他也是摸爬滾打、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啊，可君洋折騰他的時候簡直一帆風順，不知怎么的，不費吹灰之力就卸了他的防。原來一物克一物，現(xiàn)在對著一群懵懂無知的學生，君洋也有棘手的時候。

    他笑著去門后拎了只拖把，打算把一走廊的泥腳印清理清理。

    君洋攔道：“你別動，等會我收拾。”

    “沒事沒事?！眹烂餍趴蜌獾剡B連擺手。

    他覺得他們回不去了，此刻再怎么看君洋一本正經(jīng)的臉，他心里也全是剛才耳鬢廝磨的那個人。

    他沖君洋一眨眼，道：“君教官，你給他們講，我支持你的工作，地我來拖就行了?！?/br>
    君洋：“……”

    他沒那么好客，也沒真帶過學生，只想惡言惡語把人趕緊打發(fā)走，沒想鋪開來講；幾名學員剛越過障礙區(qū)，正在興奮，想來找他們崇拜的教官報喜，也沒料到還能再得到進一步的指點。

    雙方都很緊張，學員們抱緊了手里的臟衣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進了屋。

    君洋一抽屜的紙本全部嶄新，領(lǐng)來什么樣，現(xiàn)在就是什么樣，連個折痕都沒有。

    他在心里默念嚴明信的話，反復自我暗示：海防的安危，奉天的希望，組織的信任……

    枯桃艦戰(zhàn)斗群里有和027同級別的護衛(wèi)艦，日夜在海上并行，君洋對長安級的結(jié)構(gòu)了如指掌。

    他在紙上畫出長安級護衛(wèi)艦的船體結(jié)構(gòu)圖，再將關(guān)鍵的部位圈出，在空白處畫出武器詳細的外觀，耐著性子問：“密集陣近防炮是最基礎(chǔ)的防御手段，它的攔截原理，知道嗎？”

    “提前擊中炮彈，不讓炮彈傷害軍艦！”

    “對?！本笠贿厗?，一邊筆也未停，畫出各火炮的轉(zhuǎn)向范圍、攻擊半徑等，道，“要知道目前長安級上的裝備是什么性能，就要先追溯它的前身是什么型號。長安級作為多代武器的載體，每次更新，必然是用性能更好的裝備取代原來的。但由于軍費有限，即便一段時間內(nèi)出現(xiàn)的新型裝備有一定優(yōu)勢，它也不可能總是更換，因為性價比太低。所以，根據(jù)收集到的這些數(shù)據(jù)，聯(lián)系每艘艦船的實際作戰(zhàn)目標，我們就能大致推算出更新裝備的性能。”

    君洋抬眼看了一圈，問：“長安級裝備的上一代近防炮是什么型號、多少射速？這個已經(jīng)解密了，別說不知道?！?/br>
    屋里鴉雀無聲。

    君洋默了默，重吸一口氣：“不知道也沒關(guān)系。換個思路，無論導彈的攔截成功率如何，任何一艘護衛(wèi)艦都不會留下防空真空距離。只要知道目前艦載主型短程導彈的攔截范圍是多少到多少公里，比這個距離再近的，大約就是近防炮的射程。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