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忽然想起十五年前，五歲的自己，捧著燕子卿給的醫(yī)典，坐在太醫(yī)殿的竹搖椅上，對著斜斜暖陽，搖頭晃腦地背著。

    忽而一名青年走進太醫(yī)殿，拿走他手里的書，壞笑道：“小娃娃，男子漢大丈夫，何苦困在這里讀這些文縐縐的書，走，我教你練拳去?！?/br>
    那人便是年輕時的秦決明。

    年輕的秦決明，其實很喜歡笑。

    他會笑著說：“既然你喊燕子卿為爹，那也得喊我爹！”

    然后被燕太醫(yī)拿竹簡敲頭。

    他會笑著帶年幼的燕殊去爬樹掏鳥蛋，然后被燕子卿一頓臭罵。

    他會故意惡狠狠地嚇唬燕殊：“你爹因為撿了你，所以就沒姑娘要了，都怪你。”

    等燕殊嚎啕大哭的時候，又抱著他邊笑邊哄：“沒事，我要啊，我兩個都要?！?/br>
    自從燕子卿死后，秦決明就像變了一個人，臉上再不見笑意，一夜白頭。

    他變得無情，變得狠厲，變得心機重重，變得殺伐果斷。

    他離開了京城，來到朔方，手握兵權財權，開始慢慢成為一方無可撼動的勢力。

    他找出了當年‘寒鴉’里的殺手，不顧一聲聲哭泣求饒，親手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秦決明確實變了，可他也有未曾改變的地方。

    比如對燕殊的悉心教誨和關心關切。

    除了之前那一巴掌，秦決明從來沒有對燕殊動過手。

    而那一巴掌，還只是因為燕殊提了一個不該提的人。

    情難斷，意難全，白頭老朽曾少年。

    秋末寒意森森，枯葉落地，道盡蕭瑟。

    燕殊幾步上前，喚：“義父?！?/br>
    “啊……”秦決明回身，見是燕殊，連忙道，“殊兒，之前的那巴掌，是義父不對……”

    燕殊連忙搖頭：“不，是我出言不遜，該打?！?/br>
    見燕殊不曾責怪自己，秦決明吁了口氣，又道：“對了，殊兒，我方才接到探子的消息，說曾在江南的錦瑟坊，見過徐大人?！?/br>
    “嗯？”燕殊眉頭一皺，“江南？”

    朔方到淮北，根本不會經過江南之地，徐大人怎么會出現在那？

    難道那十萬兩賑災雪花銀真的是被徐大人貪走了嗎？

    可那三十三名錦衣衛(wèi)又去了哪里？

    “你有何想法？”秦決明問。

    燕殊沉思半晌，抬頭說：“即刻前往江南，查明真相?！?/br>
    “好。”秦決明點點頭，“我讓趙伯給你備匹好馬，此去江南之地，盤纏也得多帶些，若遇到困境，務必要傳信給我?！?/br>
    燕殊點點頭，突然道：“義父?！?/br>
    “嗯？”

    “煩請義父為我準備兩匹馬?！?/br>
    秦決明一頓，抬頭看向燕殊。

    燕殊不畏不懼地與秦決明對視。

    “我要帶李長天一起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