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身體眼見著不行了，手里的股份有不少人都在盯著，公司隱隱也分成了幾個派系，明里暗里的站了隊，有些人自然是不希望他回去的，顧輕舟對這些不怎么感興趣，只淡淡垂眸，回了一句話：“申請我發(fā)錯了，你直接撤回來?！?/br>
    有能力的人在哪兒都能活，顧輕舟不覺得沒了那些遺產(chǎn)股份自己會活不下去，說完掛斷了電話，然后把剩下的一個盤子擦干凈放回碗柜。

    江絮在一旁，只聽了個大概，聞言看向他道：“工作調(diào)動的事解決了嗎？”

    他背靠在洗碗臺邊，言行舉止依舊懶散漫不經(jīng)心，只能透過眼底的情緒看出幾分微不可查的緊張，顧輕舟以前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能牽動著江絮的情緒。

    顧輕舟沒有立即回答，擦凈手上零星的水漬，把卷起的襯衫袖子一點點放下來，指節(jié)修長分明，襯著他神情不明的臉，莫名多了幾分禁欲的意味，并不看江絮：“如果沒解決，你會怎么樣？”

    江絮心想沒解決還能怎么樣，上揚的眉梢?guī)Я藥追职胝姘爰俚男σ猓骸拔腋闳市唄，你去哪兒我去哪兒，這樣行不行？”

    顧輕舟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勾了勾唇，雖然那笑意很淺，一瞬即逝，快得根本讓人來不及捕捉，他并沒有回答江絮的話，只道：“時間不早了，去上班吧?！?/br>
    江絮見他的樣子，心想應(yīng)該是解決了，微微放下了心：“行，我下班再來找你?！?/br>
    顧輕舟送著他到了玄關(guān)處，江絮換好鞋，低頭親了親他的唇角，這才離開，誰知還沒走出房門，就又被顧輕舟喚住了。

    顧輕舟沒什么情緒的道：“喂……”

    江絮單手插兜，靠在門框邊，回頭笑看了他一眼：“怎么，舍不得？”

    顧輕舟沒說話，只是拉過他的手，把車鑰匙放在他手心，這才道：“去上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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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你把我慣壞了

    逐漸臨近年關(guān), 各項事物都開始收尾，清閑的時候是真清閑，忙碌的時候也是真忙碌, 李思傲大抵覺得江絮最近請假次數(shù)太多，不符合他平常的風(fēng)格, 下午江絮到公司的時候，還特意打量了他兩眼。

    江絮連扯瞎話都是敷衍的, 說是腿摔傷了在醫(yī)院包扎, 進(jìn)公司的時候卻走路帶風(fēng)，四肢健全，李思傲看了半天，愣是沒從他身上看出點受傷的痕跡, 不由得狐疑問道：“你腿哪兒摔了？”

    江絮拍了拍膝蓋, 上揚的眼尾帶著狹促的笑意：“波棱蓋摔了, 要不要我脫褲子給你看一眼?！?/br>
    李思傲直接嫌棄的轉(zhuǎn)過了身, 方洽倒是暗地里往這邊暗搓搓看了眼，江絮見狀挑眉, 抬手在她耳邊打了個脆生的響指，又把人嚇回去了。

    江絮說：“姑娘家家的, 矜持點?！?/br>
    方洽依舊嘴巴不饒人, 嘁了一聲道：“誰讓你先耍流氓的?！?/br>
    江絮心想他本來就是小流氓，不耍流氓耍什么？翹著二郎腿, 屈指撣了撣褲腳，沒出聲，視線一掃，卻發(fā)現(xiàn)對面桌子空蕩蕩的，不由得問道：“樊佳佳呢, 怎么沒看見她人？”

    方洽“哦”了一聲道：“身體不舒服，下午請假回家了。”

    李思傲聞言將椅子后滑，對江絮分享八卦：“她之前不是跟那個竇先生打的火熱嗎，聽說現(xiàn)在男方家里要給他安排結(jié)婚對象，沒辦法只能飛回a市了，兩個人鬧掰了唄，換誰能不傷心，現(xiàn)在那些富貴公子哥啊，沒一個是靠譜的，豪門哪兒有那么好嫁?！?/br>
    方洽直接拍了李思傲后腦一下，言語不虞：“姓竇的有兩個臭錢了不起啊，誰都得上趕著倒貼，佳佳可沒想著嫁豪門，照我看分了更好，省得麻煩了。”

    李思傲直接舉手投降，連聲附和：“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竇尋目前還是個二世祖，靠家里人養(yǎng)活，總不可能為了樊佳佳和父母撕破臉皮，不像顧輕舟，爹不疼娘不愛的，孤家寡人一個，就沒有這些煩惱。

    江絮雙手墊在腦后，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所幸手頭上的幾個工程差不多也完成了大半，沒什么要緊事，他不知想起什么，拿起手機(jī)看了眼，發(fā)現(xiàn)消息欄空蕩蕩的，又放了回去。

    嘛，畢竟顧輕舟看著就不像會熱衷網(wǎng)聊的人。

    江絮性格外向，顧輕舟性格沉悶，兩個人湊一起就像火遇到冰一樣，卻形成一種詭異的共存模式，除卻偶爾吵架的幾次，大部分時間都相安無事，不得不說奇妙。

    下班后，江絮是第一個離開公司的，他先回家收拾了幾套常用的衣服，在樓下的一家餐館打包了些飯菜，這才蹬著共享單車往顧輕舟家騎，路上下了點小雨，細(xì)細(xì)的雨絲迎面吹來，又斜落在肩頭，驚不起什么濕痕，卻籠上一層微薄的涼意。

    顧輕舟把家里的花瓶碎片收拾干凈，又把摔壞的鬧鐘，還有落了煙灰的地毯都裝進(jìn)垃圾袋，鼓鼓囊囊堆在墻角，家里轉(zhuǎn)瞬就有些空了，他聯(lián)系家具公司把擺件又原樣買了一份，忙碌的一天總算有了結(jié)尾。

    外面的雨聲太小，小到幾乎看不見也聽不見，當(dāng)輕微開門聲響起時，輕易就掠取了所有的聽覺，顧輕舟正坐在沙發(fā)上用電腦處理公事，聽到外間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下意識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門口，結(jié)果就見江絮手里墜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背靠著玄關(guān)懶洋洋的換鞋。

    江絮頭發(fā)有些微濕，眼睫毛上也有零星的幾顆水珠，走近時看的就愈發(fā)分明，顧輕舟下意識看了眼陽臺外面：“下雨了？”

    江絮聞言輕微甩了甩頭發(fā)，不在意的道：“小雨，沒事?！?/br>
    “不是把車鑰匙給你了么，怎么不開車。”

    顧輕舟說著，伸手想接過江絮手里的東西，誰知后者卻故意往后避了避，偏偏什么也不說，只是張開雙臂，抿唇笑看著他，帶著張揚的少年氣。

    顧輕舟靜靜看著他，片刻后，上前一步，不自然的偏過頭去，伸手抱住了江絮，緊接著被后者用更緊的力道擁住了。

    江絮抱著他往里走，心想這才對嘛，顧輕舟明明那么粘人，這幾天卻像是被磨平了心氣一樣，做什么都是靜默無言的，他倒寧愿對方像從前一樣時不時刺自己兩句，起碼還能看出幾分鮮活。

    把拎著的東西擱在茶幾上，不經(jīng)意往四周看了一圈，江絮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空了不少，他在沙發(fā)上落座，把顧輕舟拉到自己身旁坐著，垂眸時能捕捉到幾分意味不明的笑：“你衛(wèi)生做的還挺干凈?！?/br>
    江絮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夸人的話經(jīng)由他嘴里說出來，也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顧輕舟不想讓江絮知道自己的壞脾氣，雖然現(xiàn)在掩飾也有點晚了，聞言總感覺哪里怪怪的：“不喜歡瓷器，就換了?！?/br>
    江絮順著他的話說：“嗯，換木制品吧，比較經(jīng)摔?！?/br>
    “……”

    從餐館打包回來的飯菜已經(jīng)有些涼了，江絮又用微波爐熱了一會兒，這才和顧輕舟開始吃，期間他不知想起什么，問了一句：“華際的工程明年開春就差不多竣工了，那個竇先生還回來交接嗎？”

    顧輕舟聞言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江絮嘴里的“竇先生”是竇尋那貨，抽出紙巾擦了擦桌面上濺到的一點零星油漬，這才淡淡道：“不清楚，得看他家里的情況，他來海城本來也是湊熱鬧的，就算他父母不管，他自己待不了多久也會回去的?！?/br>
    近幾年海城雖然在持續(xù)發(fā)展，但和a市的繁華肯定沒得比，竇尋又是那樣的花花性子，想讓他靜心待在一個地方，簡直比登天還難。

    江絮隨口道：“那他和樊佳佳還真的分了？”

    顧輕舟把紙團(tuán)扔進(jìn)垃圾桶，想起樊佳佳上班就坐在江絮對面，兩個人天□□夕相對的，語氣有些不易察覺的酸：“怎么，分了和你有關(guān)系？”

    江絮神經(jīng)大條的道：“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就是看她今天下午請了假，問一句?！?/br>
    感情這種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顧輕舟就算和竇尋關(guān)系好，也不會輕易插手，更遑論他和樊佳佳沒什么交情，聞言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道：“竇尋父母不可能讓他們兩個在一起，早點看清楚，比什么都強(qiáng)，樊佳佳還在實習(xí)期，如果再這樣無緣無故的請假，公司也不可能繼續(xù)留著她?！?/br>
    江絮莫名有點心虛，輕咳一聲，提醒道：“我請假的次數(shù)好像比她多。”

    顧輕舟聞言，靜靜抬眼看向他，問道：“能一樣嗎？”

    江絮上面至少有顧輕舟頂著，而竇尋離開之后，樊佳佳就沒了任何靠山。

    江絮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小白臉，導(dǎo)致心情有那么些許的微妙，他下意識看向顧輕舟，卻見后者已經(jīng)收拾了桌上吃剩的飯菜，拿了換洗衣物準(zhǔn)備去浴室洗澡。

    江絮心想顧輕舟說起樊佳佳的時候倒頭頭是道，真能那么灑脫的看清楚，他又何至于跟自己糾糾葛葛了那么多年，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是這么個道理了。

    他懶洋洋靠著浴室門，聽見里面?zhèn)鱽韲W啦啦的流水聲，干脆走到沙發(fā)邊躺了下來。

    江絮一直覺得男人身體沒什么看頭，前平后平的，跟搓衣板有什么區(qū)別，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顧輕舟有反應(yīng)，盡管上次草草了事的經(jīng)歷相當(dāng)糟糕，但有些事實是遮掩不過去的。

    江絮點了根煙，靠在沙發(fā)上淡淡闔目，俊美昳麗的五官在燈光照映下多了些淺淡的陰影，隔著一扇浴室門，嘩啦啦的水聲在繚繞煙霧中顯得有些朦朧不真切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的流氓本色發(fā)作，上次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

    顧輕舟的脾氣又冷又倔，身體卻是截然相反的柔韌，襯著那雙冷冰冰的黑色眼眸，無聲激發(fā)著人心底的破壞欲，在床上和你針鋒相對的同時，絕對是一次非常難忘的經(jīng)歷。

    江絮緩緩?fù)鲁鲆豢跓熿F，已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今天，他當(dāng)初何必跟顧輕舟鬧那么一遭，痛痛快快承認(rèn)了多好，第一次到底意義不同，卻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發(fā)生了，現(xiàn)在想起來，心底還是有些惋惜。

    他正出著神，嘴里的煙忽然猝不及防被人拿掉了，睜眼一看，卻見顧輕舟把煙頭直接按滅扔進(jìn)了煙灰缸，墨色的頭發(fā)濕漉漉滴著水，身上帶著一層微涼的水汽。

    江絮翻了個身，在沙發(fā)上蹭了蹭，然后抬手拉住顧輕舟的手腕，果不其然也是冰冰涼涼的，懶洋洋帶著鼻音的問道：“洗完了？”

    顧輕舟發(fā)梢還滴著水，滴滴答答掉落在肩頭，然后又順著沒入鎖骨凹線處，衣服領(lǐng)口都濕了一些，他垂眸應(yīng)了一聲，然后進(jìn)臥室吹頭發(fā)去了。

    江絮見狀從沙發(fā)上起身，然后邁步跟了進(jìn)去，聲音低沉帶笑：“哎，滅了我的煙就想跑？”

    吹風(fēng)機(jī)動靜不大，不影響二人交談，顧輕舟見江絮站在自己身后，透過鏡子看向他，只淡聲說了兩個字：“嗆人?！?/br>
    江絮樂了：“你抽煙的時候我可沒嫌你?！?/br>
    顧輕舟說：“這跟我嫌棄你抽煙不沖突?！?/br>
    江絮干脆接過顧輕舟手里的吹風(fēng)機(jī)，饒有興趣的問道：“嫌棄？你嫌棄我哪兒？”

    暖暖的熱風(fēng)在發(fā)間游走，卻怎么都比不上身后緊貼著的胸膛來得灼熱，顧輕舟透過鏡子看見江絮暗沉惑人的眼眸，心臟忽然沒由來的緊了緊，伸手拔掉電源，借著垂眸的動作斂去情緒：“已經(jīng)吹干了?！?/br>
    江絮從身后將他攬入懷中，顧輕舟身上淺淡的沐浴露香味縈繞在鼻翼間，很是好聞，不由得把臉埋入他頸間，低聲問道：“今晚一起睡嗎？”

    盡管二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好，但上次的事卻依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顧輕舟可以忽略不計，他的身體卻替他牢牢記住了那種疼痛，現(xiàn)在想起來時，仍有些輕微的戰(zhàn)栗。

    他被江絮噴灑在頸間的呼吸弄得有些發(fā)癢，不自覺偏了偏頭，沉默一瞬，還是采取了放任的態(tài)度，垂眸道：“隨你?！?/br>
    隔著一層單薄的衣衫，江絮仿佛能感受到顧輕舟身軀微不可查的顫動，他把人轉(zhuǎn)過來面對著自己，溫?zé)岬恼菩木o貼顧輕舟單薄微涼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撫似的來回摩挲，而后輕輕的，在他眼皮上落下一個吻。

    江絮除了這個，不知道該說什么，呢喃出聲：“對不起……”

    顧輕舟聞言頓了頓，而后緩緩抱住他，無聲搖了搖頭。

    如果說錯，兩個人都有錯，當(dāng)時在氣頭上，就算發(fā)生什么事也是無心之舉，這是一個不斷磨合的過程，感情的世界如果只用對錯來分辨，未免太過盲目單一。

    江絮尋覓到顧輕舟的唇，捏著他下巴親了上去，從未有過的溫柔，間或吐露出幾句含糊不清的字詞，也是溫柔到了骨子里：“顧輕舟……”

    江絮說：“你把我慣壞了怎么辦？”

    總是這么輕易的原諒他，總是這么無底線的包容，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放縱。

    顧輕舟聞言，漆黑的眼底滑過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睫毛輕顫，在眼下打落薄薄的陰影，一面淺淺回應(yīng)著江絮的吻，一面摟住他的脖頸，緩緩收攏力道：“那就永遠(yuǎn)跟我在一起，我慣你一輩子……”

    他知道，江絮其實很單純，小打小鬧不算，從來沒真正做過一件壞事。

    顧輕舟愿意等，等到他真正成長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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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種草莓

    江絮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jīng)略微擦黑了，樹枝的影子稀疏映在窗戶上，被客廳內(nèi)的白熾燈照得愈發(fā)分明, 無論是人還是景，似乎都透過那一塊玻璃重疊在了一起。

    顧輕舟半靠在床上, 正用電腦發(fā)郵件，眼角余光瞥見江絮從外面進(jìn)來, 不著痕跡收回了視線, 心神卻一下子被打散，再也沒辦法專注于屏幕上。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忽然按住電腦后蓋，微微使力合上，發(fā)出“叩”的一聲輕響, 顧輕舟下意識抬眼看去, 手中電腦就被江絮抽走了：“晚上玩電腦對眼睛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