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母倒是半點樂觀的情緒也沒有，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丈夫閉嘴。

    來者沒有下車的打算，只把后座車窗緩緩搖下，溫睿昀以一種放松的姿態(tài)，雙腿交疊靠坐在后座里。

    黏濕的海風灌入車窗，他慢條斯理地扣上領口最上一顆扣子，復古的衣扣造型優(yōu)雅，整個人像是上世紀末招貼畫里走下來的紳士，沉肅，嚴謹，一絲不茍。

    今晚的氣氛與上次在商珩公寓樓下時截然不同。

    溫睿昀收斂了唇角一摜的淺笑，眼簾微闔：“你們是商珩的父母？”

    商父討好地彎腰：“是啊，我們就是，您是溫總吧？是我們兒子的男朋友嗎？”

    溫睿昀沒有回答，嘴角似是而非地抿出一絲弧度：“你們知道為什么會帶你們來這里嗎？”

    商父商母瞬間噤聲，不由自主繃緊了神經(jīng)：“為、為什么？”

    溫睿昀終于偏過頭，看了他們一眼，黑眸沉凝，筆直的目光若有實質地釘在商父臉上：“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什么人嗎？”

    中年夫婦對視一眼，相互從對方眼神里看見了恐懼。

    只一眼，溫睿昀便收回目光，眉心攏起，遠處是無邊無盡的濤聲，他眼神放空，仿佛注視著某一片虛無的浪花：“我最恨拋棄家庭的丈夫，不負責任的父親?！?/br>
    花音剛落，商父猛地一驚，他的衣領被保鏢拽住，雙臂架起，雙腳幾乎離地，不容反抗地往堤岸下拖！

    “不——不要！你們要干什么？放開他！”

    商母和商保寶嚇得大驚失色，夜色和海浪聲淹沒了他們的哭叫。

    “不要！救我！我不要死！”

    商父被一路拖行至江邊，冰冷的江水淹沒了他的褲腳，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救命！我發(fā)誓我再也不出現(xiàn)了！饒了我吧！”

    堤岸上，溫睿昀靜靜坐在車里，一言不發(fā)，只朝吳秘書揚了揚下巴。

    兩個保鏢得了信，猛地將商父丟在地上，滿地的碎石硌得骨頭生疼，商父面色慘白，四肢虛軟，幾乎被嚇得連滾帶爬。

    溫睿昀嘲弄地看他一眼，不再嚇唬這家人，車窗重新合攏，黑色賓利緩緩發(fā)動，后視鏡里，抱作一團的商父商母逐漸渺小成一個黑點，徹底拋飛在夜色深處。

    溫睿昀閉眼靠在后座，副駕駛席上，吳秘書皺著眉頭從后視鏡看他，猶豫著道：“料理這兩人，由我出面就足夠了，溫總您何必親自來這一趟？”

    溫睿昀沒有回應這個問題，突然低沉沉開口：“轉眼都二十多年了……”

    吳秘書試探著問：“如果您的父親溫何琛先生還活著，您愿意見他嗎？”

    溫睿昀慢慢睜開眼，眼底一派平靜：“他已經(jīng)死去多年，如今我的家人，唯有盛齊和冉冉?！?/br>
    他微微一頓，續(xù)道：“再無旁人?！?/br>
    ※※※

    翌日。

    商珩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陽光從潔白的紗簾縫隙滲進來，金紙般鋪在床頭一角。

    他翻個身，半邊側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閉著眼摸索到免提，沙啞的嗓音透著nongnong的睡意：“喂？”

    “商珩，是我。”電話里響起容致溫潤的嗓音，透著些許意外，“你的養(yǎng)父母方才主動找來，同意簽署斷絕關系協(xié)議?！?/br>
    商珩擰起眉頭，略微睜開一絲眼縫：“哦？他們怎么會突然轉性了？”

    “我也不知道。我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br>
    商珩翻身坐起來，五指梳進發(fā)間：“我知道了，你幫了我大忙，真不知道該怎么謝你?！?/br>
    容致笑道：“要報恩嗎？先開門吧。”

    商珩一愣，趿著拖鞋，揉著亂糟糟的短發(fā)來到玄關，打開門，容致果然站在外面，手里拎著兩份早餐，一份湯包一份蝦餃。

    商珩側身將人讓進屋里，無奈地摸了摸鼻子：“你這是……”

    容致熟練地從廚房端出早餐，兩副碗筷，擱在桌上：“看你剛剛起床，一起吃吧?！?/br>
    衛(wèi)生間，商珩壓著眉頭，一邊刷牙一邊吐沫，門外傳來碗筷湯勺碰撞的清脆聲響。

    商珩對著鏡子歪了歪腦袋，總覺得似乎哪里不太對勁的樣子，什么時候起他和容致熟到這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