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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上這般說,心里想的卻是虧待了刷好感的對象,可能會導致完成任務效率變低,那就得不償失了。 師徒三人商量了一陣,荊舟出來時夜已深濃。 他提著食盒御劍回海棠塢,看回廊盡頭的臥室已經(jīng)熄了燈,推門的手頓了下來,轉身去院子里把藥熬上,他直接守在藥爐邊上入定調(diào)息,順便看火。 天將亮的時候隱約聽到臥室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他立馬過去端茶送水,少年夢中咳醒,新?lián)Q的枕巾又染了血。 荊舟在對方看清之前,將臟枕巾一掀,挑明蠟燭,再麻利換上干凈的。 “你再喝點熱水,藥熬好了,我去給你盛?!鼻G舟天生一副溫柔磁性的好嗓音,此刻他再低低的講,便顯得款款深情。 少年接過茶盞的手一頓,低著頭道:“蜜餞,有了么?” 荊舟笑了,敲了敲方才放在桌上的食盒:“早給你備下了,有糖核桃還有秋棠餅,你撿喜歡的吃。” 其實方才他差點就忘了,臨走前看到戚無所的小方桌上擺著兩盤蜜餞,剛巧有糖核桃,便討來借花獻佛。 戚無所知道荊舟的用意,大方的將集市上新買的秋棠餅也拿了出來,差點將桌上另一盤糖瓜條也打包裝了,荊舟說郁公子不喜吃瓜條,他才沒硬塞。 “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夜,師尊就摸清楚了師娘的口味?!?/br> “孩子坦誠,直接告訴我喜好忌口?!鼻G舟一順口,直接在徒弟面前把媳婦兒稱作孩子,一時有些后悔。 不過其實也沒毛病,郁辭只有十八,比戚家雙生子都要小,在比他年長九歲的荊舟看來可不就是小孩子么? 戚無所偷笑:“看得出師尊很喜歡師娘?!?/br> 荊舟不置可否的笑:“改日下山,我再買好的還你。”說著,他揣著從徒弟那拿來的糕點蜜餞擱食盒里,連著粥一道兒拿了回去。 他喜滋滋的走得急,沒注意到轉身后戚無所面上的笑稍微變了點味。 這邊,聽說荊舟備好蜜餞的少年顯然有些始料未及,眼中閃過一絲情緒轉瞬又滅了,他抬眼看轉身出門端藥的荊舟,興許是燈光太暗,他覺得這背影,和他曾經(jīng)認識的荊宗主仿佛有些微妙的不同,少年微瞇了眼細細的、認真的看,直到荊舟掩好門,視線被糊在門上的紙徹底遮住了。 少年握著茶盞,視線同盞中的倒影相遇,他修長的手指一緊,骨節(jié)泛白,差點一不留神就將茶盞捏碎了。 他到底控制住了自己,盞中茶水微漾,盞沒碎,倒影碎了。 荊舟端來了藥,又兢兢業(yè)業(yè)的伺候攻略對象吃粥吃點心,待對方面上終于有點人色,才稍稍松了口氣,將碗筷一擱,轉身對少年詢問:“后半夜,讓我在屋里睡?” 他這語氣,活像做了壞事被媳婦趕出門的委屈夫君。 躺在榻上的少年翻身,背對著他淡聲道:“天都要亮了。” 荊舟沒搭理他,卷著鋪蓋死了一般睡過去,不入定真睡那種,翌日太陽曬在臉上才醒過來。 修者無夢,但荊舟這個假貨做了一晚上吃東西的好夢,夢里的他一會兒回到現(xiàn)世,厭食癥痊愈了,他像從前那樣在直播間里肆無忌憚的吃,食物的滋味在味蕾淋漓盡致綻放,胃部被填滿再不是饑腸轆轆,一切都回到最開始,人設沒崩塌也沒讓粉絲失望,荊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實和救贖; 一會兒他又不是他自己,吃進嘴里的也不僅僅是認知上的食物,而是山川大地、江湖河流,甚至還有哀嚎遍野的…飛禽走獸魑魅魍魎和…人… 荊舟嚇醒了,醒來時一頭一臉的冷汗,肚子也咕嚕咕嚕叫個不停。 這日雨過天晴,日光熱烈,干燥的日光透過窗紙落在他臉上,他瞪著光束里的塵埃有些出神,腦中閃過夢里血腥殘暴的片段,一時不知今夕何夕,直到他看清榻上無人,衾被已整整齊齊的疊好,才恍惚回過神—— 媳婦兒去哪了? 荊舟平復了片刻就坐起身,這不坐還好,剛一坐起來他就疼得嘶了嘶,腰部…準確的說是尾椎骨隱隱作痛。 他伸手揉了揉,尋思著可能是地板太硬他睡太死,夢里磕碰著了,也可能是睡覺時被媳婦兒撒氣偷偷踹了,待會兒去找戚無所討副跌打損傷的藥敷一敷。 總不可能是荊宗主人設里有腰椎間盤突出這一項吧? 也不好說,他們這些道長老盤腿打坐,這個姿勢對腰椎確實不好。 他扶著腰起身,順手喝掉昨夜的冷茶,一杯茶沒喝盡,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門扇還未推開,米粥清淡的香氣已經(jīng)從門縫飄了進來。 胃部空虛的荊舟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肚子又開始不要臉咕嚕叫了起來。 少年推門而入,手中端著托盤,盤子是盛著一大碗白米粥:“早上你大徒弟過來送早飯,看你還睡得沉,我便打發(fā)他走了?!?/br> “嗯,”看對方端著盤子手不方便,荊舟很主動的關門遮風,隨口道,“你竟分得出他們倆了?!?/br> 少年端盤子的手頓了頓,平平穩(wěn)穩(wěn)放在桌上:“戚無所生了一雙含情目,面上常帶笑,讓人如沐春風,同樣的眼睛生在戚無謂臉上,他成日面無表情,再多情的眉眼都變成不解風情了。” 少年聲音低,卻很清晰的繼續(xù)點評:“可見一樣的容貌,被不同的人使用,味道就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