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食盒交給靳岄，賀蘭砜說：“玉豐樓的山海羹?！?/br>
    等靳岄接住食盒，賀蘭砜又說：“我來接jiejie回去。”

    他的話不多，說的時候會盯緊靳岄。在靳云英出來之前，他忽然湊到靳岄耳邊說：“山海有限，此心無邊?！?/br>
    靳岄：“……”他下意識摸自己的耳朵，耳朵發(fā)燙了，連帶著他的臉也是。

    “岳蓮樓教我說的?！辟R蘭砜低聲道，“他說你一定懂?！?/br>
    靳岄：“……你不怕他騙你么？”

    賀蘭砜終于等到他跟自己正常說一句話，頓時喜上眉梢：“他人很好，不會的?！?/br>
    兩人又都不出聲了，在結(jié)了冰凌的檐下相互看著。靳岄伸手去牽賀蘭砜，賀蘭砜立刻握住，長松了一口氣。靳云英披著外氅出來，賀蘭砜連忙松開他的手，去攙扶靳云英。與靳岄告別后，兩人慢慢離開小院，賀蘭砜回頭又望靳岄一眼。

    靳岄在檐下呆站片刻，把食盒一放就往外跑。

    “賀蘭砜！”

    長街寂靜，細(xì)雪紛亂，只有前方一輛正在等候的馬車挑了盞暈暈小油燈，車上是明夜堂的標(biāo)志。賀蘭砜與靳云英還未走到馬車邊便聽見了靳岄的喊聲。

    他回頭便看見靳岄一路朝自己奔來，撲進(jìn)他懷中把他緊緊抱住，力氣大得讓賀蘭砜吃驚。他回抱靳岄，耳朵里盡是靳岄溫暖的喘息和急促心跳。

    “jiejie在這兒。”賀蘭砜不得不小聲提醒他。

    “jiejie知道了?！苯鶎榫局律眩耦^在他肩膀，只覺得開口無比艱澀，有萬千情緒不知如何告訴賀蘭砜，“……jiejie也喜歡你?！?/br>
    賀蘭砜背對靳云英抱著心上人，只覺得心中有無窮的歡喜。他吻了吻靳岄泛紅的耳朵，知道靳岄心里的坎已經(jīng)跨過去了。

    ***

    冬至后一日，去大源寺祭祀的車隊浩浩蕩蕩回城。

    陳霜沒有在大源寺找到楊執(zhí)園。仁正帝并未出宮。陳霜無法進(jìn)入皇宮，只得在宮外折返。

    岑融回到宮中，一步不停，立刻趕往仁正帝所在的紫煌殿。

    紫煌殿是仁正帝宿寢的地方，此時殿外廣場上正徘徊著幾個人，為首的正是皇后與瑾妃。

    “圣人同瑾妃已在這兒等了三天?！彪S從低聲告訴岑融。

    見到岑融，皇后立刻上前攔住他：“融兒，都這么久了，也該讓我們?nèi)ヒ娨姽偌?！你把官家一直關(guān)在紫煌殿，簡直膽大妄為！”

    岑融行禮：“見過圣人娘娘，瑾妃娘娘。不是兒臣不讓你們?nèi)?，乃是爹爹病體方安，除了我與我娘親之外，誰都不樂意見。”

    “楊執(zhí)園隨侍官家許多年，官家起居飲食，全是他來照應(yīng)?！被屎罄潇o后又說，“你至少也讓楊執(zhí)園服侍才對。”

    岑融：“可爹爹……”

    皇后沉聲：“岑融！”

    岑融只得服從：“好罷，讓楊公公來吧。”

    緊隨在皇后身邊的楊執(zhí)園連忙緊步跟上。

    自從仁正帝病倒，楊執(zhí)園便一眼沒見過。據(jù)岑融及御醫(yī)說，仁正帝精神尚可，只是脾氣暴躁，又因一開口便涎水長流，更是不便說話。雖有大臣入紫煌殿，但總隔著很遠(yuǎn)距離，還間著一層紗幔，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

    惠妃現(xiàn)在長居紫煌殿，紫煌殿中宮人太監(jiān)都是惠妃的人。楊執(zhí)園看了只覺得心驚。

    等進(jìn)紫煌殿見到躺臥床上的仁正帝，楊執(zhí)園驚了一瞬，撲通跪下：“官家！”喊罷竟流出淚來。

    仁正帝面色蠟黃，唇白如紙，僵直地躺著，一手伸長，一手疊放胸前，嘴角盡是口涎。他認(rèn)出楊執(zhí)園聲音，未語先淚，尚能活動的雙手顫抖著往楊執(zhí)園的方向伸直。楊執(zhí)園抓住仁正帝的手，哭著喊：“奴婢來遲了，官家……”

    仁正帝睜大了渾濁雙眼，嘴巴卻顫抖著，發(fā)不出一個字，只是不停哆嗦，涎水順著嘴角淌下來。楊執(zhí)園忽然聞到一股臊臭，是仁正帝失禁了。

    “楊公公起來吧。”惠妃抹著眼淚過來，“我給官家換身衣裳，你們再說話?！?/br>
    立刻便有人靠近將楊執(zhí)園推遠(yuǎn)。楊執(zhí)園又悲又憤，聽見身邊岑融低聲道：“公公看開些吧，民間有言，壽則多辱?！?/br>
    楊執(zhí)園離開紫煌殿后立刻趕到皇后面前。仁正帝確實病重，確實說不出話，確實凡事都是惠妃與岑融照顧。一切似乎沒有什么錯處，但總讓人感覺十分怪異。

    皇后咬牙道：“廣仁王如今正在京中，他此次前來還帶了一隊兵，正在梁京城外扎著。官家還未下旨立岑融為太子，他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以太子自居了？！連我都不讓見，未免太過囂張！”

    楊執(zhí)園：“圣人莫躁。三皇子確實稱官家授意他來主管國事，但他拿不出授旨的憑據(jù)，此等國體大事，御史臺不認(rèn)口諭，必須要有圣印加蓋的御旨才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