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58
“當然有,怎么了?” “當日余溫,此生難忘……”阿瓦回憶著賀蘭砜不愿下手的樣子,低聲笑道,“人有了真情,就會變得很有意思。” 長盈宮前一眾忠臣虔奴紛紛四散。載著賀蘭砜和靳岄的馬車離開王城。兩個細瘦人影原本藏在長盈宮角落,此時也在雪霧掩蓋中悄悄離去。云洲王妃備的馬車上還有干凈布帶,靳岄冒著冷汗,自己給燒傷的地方撒上藥粉,咬著布帶系緊。 他單手難以cao作,看了眼面前的賀蘭砜。賀蘭砜忙幫他綁緊,有些訥訥:“我以為你生氣,不讓我碰你?!?/br> “你那時不該扶我。”靳岄背靠車壁,想起一行人熱熱鬧鬧趕路前往北都的時候,“天君動怒了,你聽不出來?” “聽出來了?!辟R蘭砜回答,“但不能不扶?!?/br> “你怎么能扶馳望原的一頭牲畜?”靳岄冷笑,將傷手藏在袍袖里。 車內一時無話,賀蘭砜小心伸展雙腿。靳岄不知是冷還是疼,臉色蒼白。他拍拍自己沒受傷那條腿:“我身上暖,你靠過來。” 靳岄靠在他身邊,一會兒才說:“發(fā)熱了?” “嗯?!?/br> “……你到底來干什么?”靳岄心頭煩躁,氣得狠咬后槽牙,“你能做得了什么!” “我有云洲王的信物,只要撒個小謊就能進王城。我進了王城,至少可以找到你,把你救出來。” “……如果你進不來呢?如果你進來了也救不了我呢?”靳岄大吼,“你怎么能這么莽撞!做事情之前為什么不能再仔細思量!” “來不及了?!辟R蘭砜看著他,“能救你就行,我沒時間考慮第二種可能。” “……你是傻子吧。”靳岄扭頭不想再說。 賀蘭砜從懷中取出狼鏑,小聲說:“你看,我有狼鏑了。” 他把昨夜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告訴靳岄。狼鏑箭身烏黑,只有白色箭羽上一片黑紅,搓也搓不掉。靳岄拿起箭矢左右察看,這是使用過的狼鏑,箭尖曾扎入石頭。但它毫無損傷,菱形箭頭銳利光滑,看不到一絲瑕疵。 他不禁想起靳明照視若珍寶的那支高辛箭。 靳明照雖然視若珍寶,可他在家時間不多。靳岄姐弟倆在家里胡鬧,常常拿著高辛箭胡亂比劃,后來靳岄跟師父學習騎射,有一回便在家里用高辛箭幫母親射果子。被母親責備后,他洗凈高辛箭悄悄放好,那時候便發(fā)現(xiàn)這箭異常堅硬,無論刺入多少木頭泥土,箭身與箭尖都毫無損耗,清水洗凈,又是從未用過的一支箭。 “以后這就是你的了?” “云洲王給我了?!?/br> 靳岄挑開小窗的布簾,光線隨細雪涌入車中。他細細撫摸狼鏑,神情專注。賀蘭砜卻看著他,有那么一瞬間想起初見靳岄時,他坐在馬車里看雪的樣子。 “靳岄,”賀蘭砜迫切地想和他說一件事,“我殺了人?!?/br> 靳岄頓時抬頭。他沒問細節(jié),目光立刻轉到賀蘭砜胸口和大腿的傷處。 昨夜一戰(zhàn),他一口氣殺了三個人。第一和第三個人用箭矢射殺,但第二個人距離太近了,稠血噴濺的感覺揮之不去,賀蘭砜至今仍覺得自己的手上都是粘稠溫熱的觸感。 那人臨死前的詛咒也猶在耳中。馳望原的殺神,天神的仇敵,一生孤苦,死于非命。賀蘭砜不能不在意,每個人看到他狼瞳時都會露出畏懼。 靳岄展開他的手?!笆沁@雙手殺了人?” “嗯。” “也是這雙手給我打上了奴隸印記?!苯鶎榘牙晴C放在他手中,自己也握住了賀蘭砜的手,“這雙手也救過我,送過我禮物?!?/br> 賀蘭砜:“……” 他忽然不再糾結昨夜的夢魘。他發(fā)著高熱,而靳岄的手和狼鏑都是冷的,相握的溫度令他感到平靜和舒服。他徹底放松,肩膀不再繃緊,背脊靠在車壁上,讓靳岄依偎著自己。 他想提醒靳岄可以再靠近一些,他其實不疼。 但靳岄想到他身上的傷,沒多久就坐直了,不再依靠他。兩人都聽到馬車之外的各種聲響,車子正穿過熱鬧的街道,叫賣聲、吆喝聲,車馬鳴嘶,一一入耳。 賀蘭砜只能看到靳岄的背影,年少的大瑀人正望著雪粒飄飄搖搖落到車內。他的手幾乎是無意識地,虛虛蓋在自己打了烙印的左臂。 兩人回到虎將軍府中,才知賀蘭金英和虎將軍被留在了宮中。一早起來不見二哥也不見阮不奇和靳岄的卓卓正在大哭,渾答兒和都則從后院找到了刷鍋的阮不奇,頭疼不已,把她直接往屋里拖。 卓卓奔向阮不奇,阮不奇把小姑娘抱起來,緩了緩,眼中殺氣才漸漸消退。 賀蘭砜和靳岄進府時,正好看見渾答兒和巴隆格爾穿戴整齊,正打算去王城找人。巴隆格爾看到賀蘭砜一張臉比昨天還白,冷汗全都下來了,雙股戰(zhàn)戰(zhàn),聲音發(fā)抖:“賀蘭將軍呢?賀蘭將軍知道你受傷了么?” 他一轉頭便看見靳岄跟在后面,看情形也不太樂觀。陳霜攙著靳岄跟在賀蘭砜身后往屋子里走,巴隆格爾顧不上說奴隸不該住家主房子,東奔西跑地張羅人燒水燒飯,去找能治病的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