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27
“嗯。”賀蘭砜拍了拍馬兒的頸部,“讓它認認你,以后若想要逃,你就騎它。它絕對不會像渾答兒的馬那樣,半途丟下你?!?/br> 靳岄:“……” 他一時尷尬得臉上發(fā)熱,勉強輕咳幾聲壓下這點兒不好意思。賀蘭砜減緩了馬步,馬兒載著兩人緩慢走入林中。 林中最大那棵松樹上有一座精巧牢固的小帳子,賀蘭砜讓他爬上去,他便乖乖爬上去,心里盤旋著許多念頭,一時是面對這人應該乖順溫和,才能愈發(fā)親近,一時又不免生出不安。 帳子里除了軟氈和干草垛之外,還放著干果與rou干,不像險境。靳岄乖乖跪坐,一言不敢發(fā)。賀蘭砜看他:“帶阮不奇偷跑的時候不怕,和我在一塊兒反倒怕了?” 靳岄不得不問:“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賀蘭砜半個人還懸在梯子上,眼睛被帳子中的小油燈照得發(fā)亮。 “過年?!彼f完便松手跳到地上。 靳岄心中一震,忙探頭去看。 賀蘭砜在馬兒身上拆下個小包袱,拎出一串紅彤彤的鞭炮。 從雪地里拖了幾根樹枝,賀蘭砜在林外空曠處架起小小的垛子。最長的樹枝穩(wěn)穩(wěn)支在架子上,他把鞭炮系在最高點,點燃引線。 熱鬧的脆響在安靜的馳望原上猝然炸開,噼噼啪啪,連成一串。 賀蘭砜跑回樹下,靈活輕盈地躍上梯子,整個人便掛在梯子上,回頭看鞭炮燃燒。聲音震落了一些雪花,他伸手拂去,抬頭看靳岄。 靳岄正呆呆望著不遠處不斷炸裂的炮仗。炮聲被樹叢阻隔,變得有些遙遠,火硝爆燃的光線隔著樹叢透過來,他眼睛時亮時暗。 “……今天除夕么?”他怔怔道,“我忘了?!?/br> 北戎人稱除夕為“歲除”,歲除這一日,北戎天君會在皇城中舉行拜火儀式,由北戎大巫主持舉行。各部落的巫也會在部落營寨拜火,北戎人崇拜火神,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幾個日子之一。 因北戎與大瑀所循歷法不同,歲除與除夕,實際上并不是同一天。北戎的歲除在立春前,預告著新年啟初,牧場與牧民可以擇日遷徙,草青獸肥,一年春好。 靳岄忙于準備與阮不奇逃離的事情,竟是絲毫沒有想起除夕。 賀蘭砜爬到帳子里盤腿坐著,抓了一把rou干,和靳岄同看那閃光之處。 “阿媽還在時,每一次過年,阿爸都跟大瑀行商買鞭炮?!辟R蘭砜說,“阿媽去了之后,我們再沒燒過炮仗。我昨日去找那人,他竟然還記得燁臺部落上有一家人每年都買炮仗。但他家中已無存貨,只能給我這么一小串?!?/br> 鞭炮燒完了,雪地上灑了一片殘紅。晨光照亮群山與馳望原,營寨中有炊煙升起,萬籟俱寂。 靳岄眼眶發(fā)熱,怔怔流下淚。意識到賀蘭砜看自己,他忙低頭擦去眼淚:“多謝?!?/br> 賀蘭砜一口口嚼著rou干,姿態(tài)放松:“不必?!?/br> “謝謝你救了我,在渾答兒他們找到我的時候?!苯鶎橐豢跉鈱⒋饲皼]有說、不好說的話全都講出口,“我那天不該說那些話傷你,是我不好,對不住。” 賀蘭砜與他對視片刻:“我忘了?!闭f著把rou干放進他手里?!岸夷阏f得對,我確實不是北戎人?!?/br> 靳岄心急要辯解,賀蘭砜擺擺手,制止了他的說話。 “你畫的那張地圖,被我哥燒了?!辟R蘭砜道,“他說那是假地圖,沒有用。” 靳岄一顆心猛地沉了,脫口而出:“他怎么知道?” 賀蘭砜回憶大哥的話:“潘樓的位置不對,它與皇宮之間并無阻隔,可以直接眺望到大瑀皇城。朱雀門外頭應該有一座岷州橋,但你沒畫。” 靳岄:“……” 賀蘭砜舔舔嘴唇,眼里有一絲活潑的笑。他似乎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一定會讓靳岄吃驚。 “是大瑀的忠昭將軍靳明照告訴他的?!?/br> *** 北戎陳兵大瑀北境約在六年前。那時候現(xiàn)在的天君哲翁還沒繼位,病懨懨的老天君誓要將軍隊推到大瑀境內的列星江,這是他這一生最后未完成的愿望。 浩浩蕩蕩的北戎軍隊由哲翁帶領,途徑燁臺時,因為沒有馬而無法從軍的賀蘭金英應虎將軍的安排,在軍隊里當了個負責搬運尸體的雜工。 這場戰(zhàn)爭從開戰(zhàn)伊始就不順利,北戎軍隊始終被死死壓在北境邊線外,整整半個月都無法前進一步。 大瑀最北端的萍洲城已經可用rou眼望見,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踏破北方邊防軍的防守。 “靳明照”和“忠昭將軍”的傳說,從那時候起開始悄悄在北戎軍隊里流傳。傳說他身騎雙頭巨馬,身有六臂,善用武器,能呼風喚雨,招來飛禽走獸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