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趁早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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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恒和章炎第三場考試開考后,沈桂玉終于帶著兩個孩子,隨柳志回了柳家去。 一來她到底不放心家里,怕自己離家太久,丟了東西;二來也是不想柳志和自己母子再在娘家影響沈恒和章炎,如今老四可是她最大、最有力的靠山,二妹夫也是一樣,這次無論他們哪個能中,她都是要跟著沾光的,當(dāng)然若兩個都能中,那就更好了。 自然不能在如此緊要的關(guān)頭,繼續(xù)打擾他們。 只離開之前,沈桂玉不但好生給沈九林磕了頭,也給路氏磕了三個頭,除了再次向父母賠不是加道謝,還向他們保證,自己回去后一定會把日子過好,不會再給娘家添麻煩,讓父母親人們只管放心。 如此整件事情雖讓整個沈家都亂了這么些日子,除了孩子們,人人都是勞心勞力,肚子里還多少都憋了氣,好歹總算解決了,至少短時(shí)間內(nèi),當(dāng)不必再煩惱了。 沈家眾人自是都松了一口氣。 男人們也能安心去下田的下田,做工的做工,女人們也能安心照顧孩子們和自家的小家了。 季善與沈青卻因沈恒章炎都在考試,又一個根本沒孩子,一個孩子不在身邊,除了一日三餐和一些家務(wù),倒是沒什么可忙的,自然多的是時(shí)間聊天說笑。 說著說著,不免就說到了這次的事上,說到了沈桂玉的變化上。 沈青因感嘆道:“之前大姐蜇蜇蝎蝎,咋呼刻薄的時(shí)候,我覺得看不慣,尤其先前兩次她弄得家里亂成一團(tuán),還差點(diǎn)兒氣壞了爹娘時(shí),我更是恨不能當(dāng)自己這輩子沒有過這個jiejie。如今看她換了一個人似的,說話也不大聲了,也不愛笑了,人也明顯通情達(dá)理多了,我又覺著有些不習(xí)慣,覺得她以前好像也沒那么可惡,甚至有些可憐了!” 季善笑道:“有什么可憐的,經(jīng)歷了這么大的事兒,她若還不改變,還不成長,下次可就真只能完蛋了。她如今的改變與成長都是好事兒,高興且來不及呢,可憐什么?” 一旁路氏也道:“可不是么,這次也就是老天幫忙,讓那個小寡婦的孩子不是姓柳的,咱們一家人也都給她撐腰,事情才能這么快的解決,結(jié)果也還算不壞。再有下次,她可未必就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了,再不改了,怎么辦呢,定要弄得所有人都厭惡她,日子徹底過不下去不成,當(dāng)然得為自己以后打算,為孩子打算?!?/br> 沈青道:“我倒也不純粹就是覺得大姐可憐,就是覺著她這次改變與成長的代價(jià),實(shí)在有些大啊,就不說她受的那些氣流的那些淚了,光那個掉了的女兒……只盼那孩子不要怨他們,能重新投個好胎吧!” 說得路氏也嘆起氣來,“是啊,那孩子也真是可憐,怎么偏就托生到了他們柳家呢,再過兩個月生下來都能活了。要不說大人作孽,孩子遭殃呢?桂玉掉了的那個孩子固然可憐,那個小寡婦生的那個孩子就不可憐嗎,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跟著兩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無所有的女人,還只能背井離鄉(xiāng),別說找到一個勉強(qiáng)能容她們住下生根的地方了,怕是要不了幾日,就死在路上了,也真是作孽??!” 那個小寡婦被柳志撞了個正著,又被柳志和他那個“好兄弟”一起打罵一頓,搶了她們的積蓄揚(yáng)長而去后,婆媳兩個當(dāng)真是抱頭痛哭,死的心都有了。 她們真的只是想活著,只是想好好兒養(yǎng)大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而已,怎么就那么難? 哭過之后,還是婆婆剛強(qiáng)些,摸出了自己藏在另一個地方的其他積蓄,——畢竟之前被所謂親人族人們坑過,那婆婆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縱積蓄并不多,也事先多了個心眼兒,將其分放在兩個地步,不想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隨即讓小寡婦打包好行李,自己再抱上孫子,祖孫三代趁夜離開了清溪。 不離開又能怎么著呢,已經(jīng)被三個男人中的兩個給撞破了,第三個知道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兒,屆時(shí)再找上門來,她們哪還有活路?指不定都不用等第三個知道,就柳志兩個回去后越想越氣,再次找上門來,她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何況鄰居們肯定少不得閑話唾罵,等族里的人再聽說了,難道想等著被抓回去沉塘不成? 沈九林與路氏都是妥當(dāng)人,雖柳志已經(jīng)再四保證過了自己沒說謊,那孩子真不是他的,到底不敢全信,不然回頭又是一場麻煩。 于是讓沈樹托溫氏娘家的人,去就地打問了一番,這才知道了小寡婦婆媳已帶著孩子連夜搬走了,不知去向之事。 鄰居們也并沒有如小寡婦婆媳以為的那般,會閑話唾罵她們,反而都對她們評價(jià)還不錯,什么又是勤快又是人好又是會處事兒的,就是忒命苦了些,兩個無依無靠的女人想要活著,真的不容易! 所以路氏才有此一嘆。 寡婦失業(yè)的艱難,她活了幾十年,早看過太多了,只小寡婦這次禍害的是沈家的女兒,她可憐不起她來,但那個孩子卻是無辜的,同樣的有兒有孫的人,路氏當(dāng)然沒法不可憐那孩子。 沈青也是當(dāng)娘的人,聽得路氏的話,跟著嘆道:“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根本由不得他選擇托生到誰肚子里去,可不是作孽嗎?如果可以,誰不想托生到好人家呢?” 便是季善,也沒法再說小寡婦兒是小三兒,她那個孩子生來就帶著原罪了,人家是真為了生存,跟現(xiàn)代那些為了所謂“愛情”或是金錢,便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且好像聽說那小寡婦才十六七歲?那就更可憐了……該死的柳志,該死的世道! 娘兒們?nèi)齻€又說了一會兒話,季善算著時(shí)間該給沈恒和章炎添姜湯了,雖已開了春,一直讓風(fēng)吹在身上還是有點(diǎn)涼的,尤其早晚溫差大,更是不能掉以輕心,以免引起季節(jié)性感冒了。 遂與路氏沈青道:“娘、二姐,你們先聊著,我給相公和二姐夫添姜湯去啊?!?/br> 路氏忙道:“那你快去,別耽誤了正事?!?/br> 季善便出了堂屋,往后頭的考場去了。 等她給沈恒章炎添好姜湯,剛準(zhǔn)備回屋去,沈青面色有些遲疑的找來了,“四弟妹,那個……你爹和奶奶來了……” “誰?”季善乍聽之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還是沈青又小聲重復(fù)了一遍:“我說你爹和奶奶來了,正在院子里呢,說是來看你的?!?/br> 她才反應(yīng)過來是季大山和季婆子來了,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情霎時(shí)越發(fā)的不好了,冷笑道:“來看我的?哼,我跟他們可早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都沒有了,誰要他們來看我,我這就趕他們走去!” 說完便大步往回走去。 沈青見她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忙也跟了上去。 很快季善便進(jìn)了沈家的院子,果見是季大山和季婆子來了,季婆子還正滿臉堆笑的跟路氏說話兒,“一直都想來看親家,看孫女兒的,這不是一直都忙,實(shí)在不得閑,所以才拖到了今兒才來,親家母可千萬別見氣啊。” 季大山則站在一旁,臉上也掛著笑,眼睛卻四處看來看去的,滿是對沈家殷實(shí)的羨慕妒忌。 季善沒想到這么長時(shí)間不見了,她看到季婆子一如既往干癟刻薄和季大山一如既往滿臉橫rou的臉的那一刻,還是那般的厭惡,不,比之前還要更厭惡了,他們母子怎么就沒有一點(diǎn)兒自知之明呢? 季善想著,幾步走到了院子當(dāng)中,冷冷道:“你們來干什么,我早說過跟你們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了,這里不歡迎你們,請你們立刻離開!” 季大山與季婆子已經(jīng)看到季善了,都沒想到短短幾個月,她就變了一個人似的,明顯長高了長胖了,也更漂亮了,不怪當(dāng)初王員外愿意出五十兩銀子納她做妾,要是擱現(xiàn)在,至少也得六十兩,他們才會答應(yīng)! 只現(xiàn)在想這些都是沒用了,更不能把這話說出來……卻沒想到季善反倒先對他們不客氣起來。 季大山立刻黑了臉,罵道:“死丫頭,這是你跟自己爹和奶奶說話該有的態(tài)度嗎?真當(dāng)你嫁人了,老子就打不得你了,老子告訴你,老子照樣想打你就打你,打死你都沒人敢說老子一個字!” 季善怒極反笑,笑意卻未抵達(dá)眼底,“是嗎?那你今兒就打我一個試試,看會有什么后果!” 季大山讓季善冷冷的看著,忽然就想到了她出嫁當(dāng)日,也是這樣冷冷的看著自己,然后對她說,等她發(fā)達(dá)了,絕不會放過他的,心里一顫過后,越發(fā)惱怒了,“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對自己的爹這樣不孝,老子今兒不打死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老子……” 話沒說完,已被路氏冷冷打斷了:“這位大哥要教訓(xùn)女兒,且回自家教訓(xùn)去,這里是沈家,不是你們季家,還輪不到你對我們沈家的媳婦兒大呼小叫,甚至還想動手,當(dāng)我們沈家都是死人不成!” 本來她雖厭惡季婆子與季大山,卻因?qū)嵲谙矚g感激季善,想著好歹二人是第一次登門,也該給季善幾分面子,所以才讓他們進(jìn)了院子,也打發(fā)了沈青去叫季善。 卻不想,這母子兩個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可惡,在他們沈家、當(dāng)著她的面兒,都對善善這么不好,以前都是怎么虐待善善的,可想而知。 叫路氏如何還忍得住,他們家說穿了早就把善善賣斷了的,如今與他們還有什么關(guān)系! 季大山讓路氏這么一說,后知后覺想起這的確是在沈家的地盤兒上,且他們今日可是來修補(bǔ)關(guān)系的,這才后悔起自己不該像炮仗一樣,一點(diǎn)就著來。 正好季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不許再說,他也就悻悻的住了嘴。 季婆子這才呵呵笑著,與路氏道:“親家母別跟善善他爹一般見識,他就是這么個狗脾氣,但心不是壞的。親家母,要不我們屋里說話去吧,一直在這里站著也不像樣啊。” 見路氏當(dāng)沒聽見一樣,只看季善,只得又笑著與季善道:“善善,乖孫女兒,都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慪我和你爹的氣呢?這一家人嘛,氣過了也就好了嘛。快讓你婆婆帶我們進(jìn)屋去說話吧,你娘在家里也很惦記你,聽得姑爺中了童生,還是全縣第一名,她和我們?nèi)叶几吲d得什么似的,這不一忙完,就催著我和你爹看你來了?對了,她還給你帶了一只雞,讓你補(bǔ)身體呢,喏,親家母就別再客氣了,收下吧,?。俊?/br> 季善沒等季婆子把話說完,已再次冷笑起來。 她是說這么久季家人從來不登門,也從來沒有過任何消息往來,怎么今兒忽然就登門了?敢情是聽說了沈恒中了頭名童生,也想趕著燒熱灶來了! 季善搶在路氏之前開了口:“你們莫不是忘了你們早十六兩銀子賣了我了?你們忘了,我可沒忘,我們沈家所有人也都沒忘,所以別一口一個‘孫女兒’,一口一個‘親家母’的了,再說一遍,我與你們早就一絲一毫關(guān)系都沒有了!我也不會忘記,這些年你們母子對我都是如何非打即罵,從來沒給過一頓飽飯吃,沒給過一件像樣的衣裳穿,還無數(shù)次想賣了我的!” “所以休想從我這里占絲毫的便宜去,也休想通過我,沾沈家和我相公絲毫的光去,我哪怕死也不會讓你們?nèi)缭傅?!你們還不走是嗎?行,我這就讓人去鎮(zhèn)上里長那兒,告你們私闖民宅去,之前我相公中童生時(shí),里長可來了我們家吃酒的,還送了大禮,你們猜要是我們家真把你們告道了里長那兒,里長會把你們怎么樣?我猜,肯定不會輕饒你們吧,還不走!” 季大山與季婆子萬沒想到季善真會這么絕。 關(guān)鍵里長來過沈家吃酒他們也是聽說過的,全清溪鎮(zhèn)就要數(shù)里長最大了,要整治他們家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要真驚動了里長…… 可正是因?yàn)槔镩L都來沈家吃酒了,他們才更不能白白失掉了這么體面的親家,這么體面、要不了多久,就是秀才老爺了的女婿啊! 沈恒中頭名童生的事可是全清溪這一向最大的新聞兒,哪怕鄉(xiāng)下地方消息閉塞,一開始知道的人有限,慢慢的你傳我我傳你的,知道的人也多了。 自然也就傳到了季家村,傳到了季大山的耳朵里去。 立時(shí)后悔起當(dāng)初不該對季善那么絕,一文錢的嫁妝都沒給,讓她除了身上的衣裳,連根針都沒帶去沈家,也后悔起自季善出嫁以來,便從未登過沈家的門,從未與沈家往來過來。 可他們哪里能想到沈恒還能中童生呢?當(dāng)初他能因?yàn)闆_喜成功,白撿回一條命來,他們已經(jīng)當(dāng)是沈家燒高香,祖墳冒青煙了,哪里知道他還能有這個福氣運(yùn)道! 且當(dāng)初沈九林跟他們談“聘禮”時(shí),就明說了以后兩家不往來,彼此也是心照不宣,那十六兩銀子說到底就是季善的賣身銀子的,也就是沈家想要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兒,不然直接去人牙子那兒買人,聽說十兩都要不到。 所以聽說沈恒竟然活過來,季善竟然沖喜成功后,季大山與季婆子不過就冷哼了一聲:“死丫頭倒是運(yùn)氣好,白撿了個那么好的婆家,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也就當(dāng)沒這回事兒一般,以后再提過季善,便是之后路氏托人給周氏送了銀錢和東西去,他們也只是理所當(dāng)然的受著,再說了一句:“看來那死丫頭還挺得公婆和丈夫喜歡!”,壓根兒沒想過要回禮什么的。 反正兩家早說好了不來往的,他們不沾沈家的光,沈家也別想占到他們一絲一毫的便宜! 季大山還自認(rèn)自己是個硬氣的人,說了怎樣就是怎樣,才不會反悔,——可是沈恒的頭名童生面前,在他要不了多久,指不定就要是秀才老爺面前,季大山到底還是硬氣不起來了。 這才會和季婆子趕在今日,登了沈家的門,還狠心自自家的雞圈里抓了一只雞帶來,只當(dāng)雙方有了今日后,便能當(dāng)真正的親家開始走動起來了,本來他們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親家,不是嗎? 那等回頭姑爺成了秀才老爺,他們就是秀才老爺?shù)恼煞?、奶奶了,就等著人人都羨慕妒忌恨,等著沾不完的光吧! 可惜如今看來,一切都是他們做夢啊…… 季大山本就脾氣不好,在家自來是霸王,生起氣來連季婆子都不客氣的,對著季善更是兇神惡煞慣了,哪是季善冷臉以對,就能立時(shí)改了的? 害怕里長歸害怕,還是忍不住惱羞成怒了,吼叫道:“你這死丫頭,當(dāng)初老子就該把你扔出去,讓你活活餓死的,結(jié)果白白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你就是這么回報(bào)老子的,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老子告訴你,別以為你已經(jīng)是沈家的人了,老子就……” 沈九林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回來了,身后還跟著沈石沈河,一進(jìn)門便黑著臉直接打斷了他:“知道是我們沈家的人,你還敢在我們沈家的地盤兒上撒野耍橫,季大山,你以為你是誰?如今倒有臉來我們家,在我們沈家的媳婦兒面前擺爹的款了,當(dāng)初拿銀子時(shí),當(dāng)初連一根線都沒讓我們家老四媳婦帶走時(shí),你怎么不記得自己好歹是個爹呢?” 頓了頓,“就算早年你沒讓她餓死,又何嘗拿她當(dāng)過女兒看,當(dāng)過人看了?從來都非打即罵,吃不暖穿不暖,從早到晚累死累活,最后更是拿她換了銀子,就算你真養(yǎng)了她,她也已經(jīng)還清了!所以你立刻給我離開,我們沈家不歡迎你,也絕不可能認(rèn)你們季家做親家,現(xiàn)在不會,將來更不會,你們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 沈九林是沈家的一家之主,他說的話在任何人看來,當(dāng)然都比季善有分量得多。 沈家的人無論男女,還都長得高,沈九林當(dāng)?shù)母?,沈石沈河兩個當(dāng)兒子的更高、也更壯,父子三人光站在那里,都不用說話不用擺架勢,已經(jīng)夠能唬人了。 季大山雖也自詡從來不怕人,到底雙拳難敵四掌,關(guān)鍵還在沈家的地盤兒上,不免露了怯,卻還要虛張聲勢,“她說還清就還清了,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從來做兒女的,孝順父母便是天經(jīng)地義,連為父母死,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哪有她這樣嫁了人,就不再認(rèn)自己爹娘奶奶的,就算是到了里長面前,我也是有理的!” 季婆子則訕笑著打圓場,“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兒說嘛,是不是……” 路氏啐道:“誰跟你們是一家人了,倒了八輩子血霉才跟你們母子一家人呢,我告訴你們,善善已經(jīng)是我們沈家的人,跟你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了,你們以后休想再欺壓虐待她!” 這么好的女兒,也舍得那樣虐待她,不拿她當(dāng)人看,真是豬油蒙了心,不,心肯定都黑得爛透了! 沈九林又道:“你們是不是還不走?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只消喊一聲,我們沈家族里立時(shí)可以來二三十條好漢,到時(shí)候你們可就只能橫著出我們沈家,出我們沈家村了,我還要去問你們季家村的族長里正要幫他們教乖族人的辛苦費(fèi)!” 季婆子見沈九林半點(diǎn)不像是在嚇唬人,而是隨時(shí)可能動真格兒的,再也忍不住拉了季大山的袖子,小聲道:“大山,要不……我們就先回去吧?這、這你要是真被打斷了胳膊腿兒的,可要我和虎頭蓮花兒靠哪一個去啊……” 又訕笑著向沈九林道:“親家你別惱,我們這就走便是……乖孫女兒,過陣子奶奶和你爹再來瞧你,還有姑爺啊,我這當(dāng)奶奶的還沒見過姑爺呢,下次可得好生瞧瞧孫女婿才是……我們這就走,這就走……走吧,大山……” 一面說,一面拉了季大山往外走。 季大山有了臺階,便也不再虛張聲勢,而是假意不情不愿的讓季婆子給拉了出去,還不忘沖季善放狠話:“敢不認(rèn)爹娘奶奶,你就等著天打雷劈吧,以后有你哭的時(shí)候!” 季婆子則是走到一半,忽然想到自家?guī)淼碾u還在地上,既然親家沒能認(rèn)上,便宜也沒能占上,當(dāng)然不能白虧一只雞。 忙又折回來,把雞提上,方一手提了雞,一手拉了季大山,離開了沈家。 季善這才羞慚歉然的低聲向沈九林和路氏道:“爹娘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今日會登門,我后邊兒會想法子解決了他們,讓他們以后再不敢登門,再不給家里添麻煩的?!?/br> 所以她才一直想要離開沈家,離得遠(yuǎn)遠(yuǎn)兒的呢,讓季大山和季婆子兩個極品奇葩纏上了沈家,癩蛤蟆不咬人惡心人,縱不能對沈家造成實(shí)質(zhì)性的損害,時(shí)不時(shí)登門一次占這樣那樣便宜的,也夠膈應(yīng)人的了。 沈九林和路氏都對她不錯,一家人平常過日子雖免不得小齟齬,大體還是和睦有愛,家風(fēng)也不錯的,她可不想白白連累了沈家。 如今沈恒只是中了童生,季大山與季婆子已迫不及待想來沾光了,典型的厚顏無恥,只想進(jìn)不想出,等他日沈恒再中了秀才、舉人,他們勢必更會如水蛭一般,不吸飽了血,絕不肯罷休的。 偏屆時(shí)名聲之于沈恒來說,只會比現(xiàn)在更重要,更容不得瑕疵…… 路氏已先嗔道:“善善你說什么呢,你有什么對不起的,攤上那樣一家人,又不是你愿意的,他們今日會登門,你事先也料不到,與你何干?也別想著什么你自己想法子解決他們了,你既已是咱們家的人,這事兒便是家里的事,自有你爹和我,還有你哥哥們和老四呢,哪需要你來解決,你只安心過你的日子便是了?!?/br> 沈九林也道:“是啊老四媳婦,這事兒自有我和你們娘,你就別管了。回頭我就托人給季家的族長和季家村的里正帶個話兒,讓他們敲打一下季大山,當(dāng)初明明說好了的,拿了銀子,自此……他既然說話不算話,又想當(dāng)親家走動了,行啊,那先給你補(bǔ)上一份兒不少于十兩的嫁妝,我就認(rèn)下他這個親家??上率且粌摄y子都舍不得,當(dāng)我沈家好欺負(fù)呢!” 季善見路氏與沈九林都不怪她,心里也沒好受多少,低道:“話雖如此,到底是因我引來的麻煩,爹娘不怪我是爹娘厚道,我卻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傊?,在相公中秀才前后,我會設(shè)法把問題解決了的,想來今兒他們上門沒討到便宜,短時(shí)間內(nèi)也不會登門了?!?/br> 反正等沈恒中了秀才,她就會自請下堂,然后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以后季大山與季婆子自然再休想登門擺什么丈人的款! 沈青忙拉了季善的手,笑道:“四弟妹別因兩個渾人就壞了心情,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去后山采香椿芽兒中午攤雞蛋餅吃嗎?現(xiàn)在就去吧,早點(diǎn)采回來,也好早點(diǎn)吃午飯,正好爹和大哥二哥都回來了,今兒就多歇會兒也沒什么的。是吧,爹,是吧,大哥二哥?” 沈九林與沈石沈河都笑道:“是啊,也不差這一個半個時(shí)辰的,下午再下地也是一樣?!?/br> 路氏便笑著與沈青道:“青兒,那你這就帶了善善去后山吧,我先把火生上,把米淘鍋里?!?/br> 沈青笑嘻嘻的應(yīng)了“好”,不由分說拉著季善往后山去了。 沈九林這才與路氏感嘆,“老四媳婦也真是可憐,攤上那樣一家子,好事兒從來沒有她,榨油占便宜時(shí)倒想到她了。之前就知道那家子可惡不堪了,沒想到見了人,才知道比想象的還要更可惡更不堪,簡直人不要臉,鬼都害怕,虧得我們今兒就在離家不遠(yuǎn)的田里,不然你們一屋子女人,指不定就要吃虧了?!?/br> 路氏道:“一屋子女人也吃不了虧,當(dāng)我是死的么!但這也更顯得老四媳婦難得啊,在那樣一個家里,都能出挑得如今這般能干懂事,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所以以后咱們家更得待她好一些才是,她可不止是咱們家的媳婦兒,更是咱們家的大福星啊!” 見沈石沈河在一旁不好插嘴弟媳婦的事兒,忙道:“老大老二,你們回屋歇著去吧。” 待沈石沈河應(yīng)聲各回各屋后,才跟沈九林也回了堂屋去。 等沈青和季善從后山采了香椿芽兒回來,路氏便生了火,淘了米,開始做午飯了。 姚氏宋氏瞧得時(shí)辰不早,也各自進(jìn)了自家的灶房。 宋氏早憋了一肚子的話兒想說了,偏沈石沈河提前回來了,她也沒法兒找姚氏串門去,這會兒正好趁做飯與姚氏好好兒說個痛快,反正兩家的灶房就只隔了一堵竹篾墻。 宋氏因低聲道:“大嫂,早知道那季家不要臉,沒想到不要臉到這個地步,她季氏不是樣樣都出挑,爹娘和一家子都夸,話里話外比咱們幾個都強(qiáng)嗎?這下還怎么說嘴,有那樣一個不要臉的娘家,她什么都說不響嘴了,咱們娘家可怎么也做不到跟他季家一樣不要臉!” 姚氏聽得宋氏語氣里滿滿都是幸災(zāi)樂禍,她心里要說一點(diǎn)幸災(zāi)樂禍都沒有,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 可她知道,就算有那樣一個拖后腿的娘家,也不能改變季善在沈恒和公婆心目中的地步,等沈恒中了秀才,季善也依然是秀才娘子,比她們妯娌幾個都風(fēng)光,她們求著她、看她臉色的日子且在后頭。 遂只淡淡道:“那又怎么樣,她娘家再不好,她也一樣能做飯能賺錢能幫老四考秀才,她還一進(jìn)門就把老四給沖好了,是老四的救命恩人,就憑這些,也足夠爹娘和老四一輩子都捧著她了。所以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仔細(xì)爹娘和二弟聽見了說你,再就是,趁早想想等老四成了秀才老爺后,要怎么才能沾光吧!” 說完便往自家灶臺前忙活去了。 余下宋氏見她竟不跟自己一起八卦笑話兒季善,不由撇起嘴來,大嫂就是愛裝相,就不信她心里不痛快,再說了,老四能不能中秀才還不知道,萬一就中不了呢? 腹誹了一回,才也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