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頁
新泰帝一時無言以對。 他與這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對視,很想問她,‘你只是覺得對不起父皇嗎?那我呢?’ 這么多年了,他無法孝順親娘,對太后縱然有幾分戒備,但兩人母子相稱多年,他對太后也寄托了對母親的孺慕之情,卻沒想到太后最終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娘娘,”他嘆息道,“衛(wèi)修恪與白寨的巫祝聯(lián)手,不但害死了榮太妃,還差點害了您。要是秦指揮使沒有拿到解藥方子,您只怕就醒不過來了?!?/br> 太后原就憔悴的臉色更加蒼白,老淚縱橫。 她確實是惜命的人,只是挨不住親兒子的哀求,才答應假作中蠱,卻沒想到……她當時噴血的時候,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修恪是連她也不信了,連她也怨恨上了。 “你……一直是個好孩子,”太后羞愧地低頭,又抬頭哀求他,“官家,你看在先帝的份兒上,別殺他,你、你就把他關起來,好歹讓他活著……”說罷失聲痛哭。 新泰帝看這老婦,說是恨,又覺得她可憐。 “娘娘,衛(wèi)修恪現(xiàn)在還沒鬧出來,”他沉聲道,“您去勸服他吧,現(xiàn)在住手,我能保證他可以在魏王府里活到終老。” 第三日。 魏王來勤政殿之前,西境的戰(zhàn)報先一步送到。 “皇爺,”那兵卒雙手遞上戰(zhàn)報,急道,“西境大急!馬監(jiān)軍戰(zhàn)死,褚將軍中毒昏迷,馬喇國大軍壓境,邊境線危在旦夕!” “馬玉死了?!”新泰帝震驚,“褚志海中毒……中的什么毒?” 兵卒痛聲道:“軍營混進了jian細,軍醫(yī)說將軍似中蠱,若是沒有解法,只怕——” 新泰帝和趙義清對視,頓時明白,這便是魏王等待的時機。 假如太后沒有解藥,一方是朝臣相逼,一方又面臨前線危急,新泰帝別無他法,最終必然妥協(xié)。而魏王剛一繼位,便解決了內憂外患,誰能不說他是天命所歸? 打得好主意! 新泰帝命兵卒暫且退下休息,他沉吟片刻,決定傳召魏王。 衛(wèi)修恪聽到小內侍的傳喚,覺得十分可笑。 “去慈安宮?”他看向慈安宮的方向,“難道想借娘娘令我心軟,讓我羞愧?”他想到這點,忍不住冷笑,“拖延了這么久,也不過如此!” 他帶著人一路行至慈安宮。然而距離越近,他的腳步就越遲疑。 這條路他走過多少次? 實在數(shù)不清了…… “殿下?”身旁的親衛(wèi)低聲提醒。 衛(wèi)修恪定了定神,大步走進慈安宮。 他既然已經(jīng)跨出那一步,就決計不會再回頭,也許他往后的日日夜夜,都要抱著愧疚難以入眠,那又如何? 只要他能坐上那個位子! 可惜他的決心,只維持到進入寢殿的前一刻。 衛(wèi)修恪一眼看到那個坐在床上的身影,整個人完全驚呆了,仿佛變成了一座石像,既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生根似的立在那里。 太后就望了一眼兒子,心中大悲。 她兒子見著她,竟然一點喜色也沒有。原還自欺欺人,總想著,也許是她想差了?也許修恪也準備了解藥,他們可是嫡親的母子,修恪總不至于不管她死活?。?/br> 可原來,他真得沒盼她活。 太后怔怔地低頭看自己的手,心想,她一輩子養(yǎng)尊處優(yōu),從前見那女人心如死灰一樣地吃齋念佛,一直不大瞧得上。 如今,她算是知道何謂心如死灰了。 親生的兒子都希望她死,她活著有什么意思呢? “……娘……” 太后抬頭,見魏王滿臉扭曲,又是懼,又是愧,一步一挪地過來,隔著幾米就跪了下去。她突然心頭發(fā)酸,眼淚砸了一手。 “修恪,咱娘倆做錯了,你……你改了罷?!?/br> 十月十一。 京郊大營數(shù)十將領下獄,吏部協(xié)同九府衙門,徹查官員檔案,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按照新泰帝的要求,盡量不擴大,不深究。 秦鳳池和褚樓等一行十幾人,于深夜返回了京城。秦鳳池帶著鷹羽衛(wèi)返回近衛(wèi)司,他還帶回了西和的骨灰,等新泰帝封賞后再行下葬。 褚樓則回去了褚府。 “小樓,你別瞎胡鬧!”褚遠忙著收拾行囊,焦頭爛額地看著幺弟,“西境現(xiàn)在局勢混亂,正在打仗!你一點經(jīng)驗也沒有,爹也不知道怎么樣,我到時候顧不上你?。 ?/br> 褚樓一屁股坐在他行囊上,堅持道:“兩個你都打不過我,我要你顧什么?我就問你,你了解蠱毒嗎?會用藥嗎?萬一你一個不小心,把咱爹弄死了,咱娘就得守寡了!” 褚遠啪地拍了他腦袋,無奈地罵道:“童言無忌!快呸幾聲!” “……”褚樓敢怒不敢言,只得沖他吐口水。 褚遠拿他沒轍,對峙半天,思來想去,服了軟。 “你就守在爹的營帳里,哪兒都別亂跑!”他警告褚樓,“我告訴你,你萬一出了事,全家會拿我祭旗知道嗎?!我還想娶媳婦兒,你別害我!” 褚樓使勁翻白眼。 “還有一件事?!?/br> 褚遠看著一臉無辜的弟弟,有些難以啟齒。 “你和……秦指揮使,沒什么……那什么吧?” “什么什么?”褚樓一臉霧草,差點跳起來,“你聽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