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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樓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有點納悶。 這常三好歹也是個微末官吏,漕船上應當不少見大人物,怎地對一個小娘子這般不正經(jīng)? 常三見面前少年人表情不虞,醒悟過來,忙解釋道:“樓小弟,你別誤會,咱可不是那等不尊重的人!只是我說的這小娘子,卻約莫不是正經(jīng)人家的閨女,是以調(diào)笑一句……你莫往心里去!” 說罷還有些懊惱,因為褚樓性格爽朗,他倒渾忘了對方的年紀,還當是他那些慣說葷話的同僚。 褚樓見常三滿臉不自在,便不動聲色岔過話題,心里卻極不以為然。 別說常三根本沒確定人家姑娘的背景,就算真是勾欄瓦肆出身,又如何?人家不也是憑國家頒給的資格證合法上崗,都是討生活罷了! 行船至三日,寬闊的江面上只有船只三兩,相互距離也頗遠。 從客艙里遠眺,江面一覽無余,兩岸風景逐漸從城鎮(zhèn)村莊過渡到綿延青山。到了這時候,白日里也沒有在京城時那么悶熱,總有徐徐涼風吹來,讓人不由感到軒敞開闊。 第3章 船上初識 與碼頭相比,江面上行船少了嘈雜的人聲,只剩下水浪聲。尤其到了夜晚,耳邊只有水浪“嘩——嘩——”規(guī)律拍擊船壁的聲音。 要說有什么不好,大抵便是船上度日如年。 褚樓已是睡了第三覺,無論如何也躺不下去了。艙內(nèi)沒有活動空間,他只得坐起來靠向窗邊。窗外風景縱然再愜意,連看幾天,也已經(jīng)膩歪得不行,但若想去船頭透氣,一來日頭太大,二來船工往來頻繁,他一個無所事事的人,總不好老出去溜達。 若是褚樓家里人,或者劉景鈺看到他此刻百無聊賴呆滯的模樣,只怕都要狠吃一驚。這還是以往那個活蹦亂跳的樓哥兒嗎? 可見是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 褚樓正盯著遠處青山上一座塔尖發(fā)呆,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推搡的動靜,間或夾著幾聲調(diào)笑。他眨眨眼回過神,幾步走到門后側(cè)耳細聽。 外頭的艙道十分狹窄,稍微聲音大些,客艙里都能聽見??墒邱覙莻?cè)耳半天,也只能聽見一個男子的小聲調(diào)笑,還有衣料摩擦的細碎響動,卻并沒有第二個人的聲音。 “……小娘子……來……” 小娘子? 褚樓一愣,腦子里閃過前幾日常三說過的話。 他這斜對面好像是住著一個姑娘? 他皺眉又聽了聽,倒不像是常三的聲音。 門外動靜愈發(fā)大了,那男子愈加肆無忌憚。褚樓琢磨,既在他門后鬧這動靜,他又怎能袖手旁觀?少不得來個英雄救美,教訓教訓那登徒子! “這大晌午的,在小爺門口吵甚么吵?還讓不讓人歇晌了?”他猛地拽開門,一臉不耐煩地嚷嚷起來。 對面客艙門口果然站著兩人,一男子看著眼生,另一個人確是個低著頭拿袖子掩住臉的女人! 那男子穿著葛紗袍,中等個子油頭滿面。他先是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上下一掃褚樓,頓時輕蔑一笑,譏諷道:“哪來的窮酸殺才!倒敢來管你爺爺?shù)拈e事兒!” 褚樓抱臂靠在門邊,不由氣樂了。他在京里雖不算頂出風頭,但尋常打馬街頭,也沒幾個人敢這么挑釁他,這回可算開眼界了。 “一個人頭畜鳴的腌臜玩意兒也配做我祖宗?”他嘿嘿一笑,“你且報上名號,讓小爺我也見識見識!” 那人臉色漲紅,怒道:“好叫你知道,我姐夫可是堂堂魏王殿下!你若識相,磕幾個頭喊我一聲爺爺,我便考慮饒你一遭,否則船一靠岸,那頭就讓家丁綁了你,若有功名的也給你一并革了去!” 看樣子,他是見衣識人,把褚樓當成窮書生了。 都說京里水深,三四品的官兒遍地走,若今日站在這里的真是個小書生,只怕就要被嚇住了??上?,那人卻遇上了褚樓。 褚樓差點笑出聲:“你姐夫是魏王?” 那人傲然負手:“不錯!” 褚樓不由奇道:“那就怪了,這魏王的小舅子分明只有一位,乃是禮部尚書的幼子陳琛。不巧不巧,我正好見過他,他也不長閣下你這熊樣兒?。俊?/br> 那男子一下僵住,沒料到眼前這窮酸相的小書生竟能隨口道來魏王的姻親,神色不免猶疑起來。難道,真踩到硬點子了? 他嘴硬道:“你莫糊弄人!憑你也敢提魏王殿下的尊諱?” 這時兩人鬧出的動靜已傳開,褚樓聽到四周木頭艙門小心開合的吱呀聲,心里漸漸不耐煩。 褚樓神色一冷往前一步,“你怕不是魏王哪一房小妾的家人,倒敢充魏王府的正經(jīng)姻親?他家妾室沒有三十也有二十八,照你這么算,小舅子能裝一艘船,你算老幾?——趕緊滾,否則天津港一到,我就綁你去官衙,看你那jiejie可有臉面,讓王妃來司理院大牢撈你!” 那人這才發(fā)現(xiàn)小書生比他高出一頭,眉宇之間一股悍氣,立刻慫了。 他jiejie確實只是魏王府一侍妾,連正經(jīng)側(cè)室都還沒撈著,再加上王妃治家頗嚴,要真鬧到王府,他jiejie定然失寵,到時候就是家里都要撕了他—— “不過一個下作伎子,給臉不要臉,誰稀得誰要!”他忙放下狠話就跑。 褚樓懶得去追,轉(zhuǎn)頭看縮在艙壁邊的女人。那廝話說得惡毒,這女子卻一動不動,只低頭那袖子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