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女士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認(rèn)出這是個黑貓，那雕像破損得一眼看去就是個不規(guī)則有花紋的幾何形。

    倒是貓腳下踩著的蛇保存得不錯，或許是因為蛇的雕像在下面的位置不容易被風(fēng)吹雨淋，還能看出些鱗片的輪廓，長長的一條纏繞在黑貓腿上，看起來仿佛是要反客為主的架勢。

    錢女士拿出自己帶來的香點燃，插在香案上的小香爐里，那個小香爐做成了別致的飛鳥形狀，展翅欲撲極具神韻，叫人都有些驚訝放在這個破廟里，居然沒有被人偷偷拿走。

    錢女士對著貓王爺?shù)牡裣裾\心誠意地拜了三拜，祈求貓王爺保佑她和女兒平安，消災(zāi)辟邪身體健康。

    倘若她那死去的丈夫真的有什么鬼，也請保護她和女兒不受其害。

    香插在香爐里，火光亮著燃起細(xì)細(xì)的青煙，錢女士怕這個地方點香沒人看著會失火，耐心地等到整束香燃盡，才又拜了拜轉(zhuǎn)身離開。

    小廟的院子也是野貓的住處，她邁出廟門時見著了幾只野貓喵喵地邁著貓步過去，枯樹上還有一只在趴著睡覺，尾巴垂著一晃一晃。

    自己來的時候怎么沒發(fā)現(xiàn)院子里有這么多貓呢？

    這個念頭在錢女士心里一閃而過，她心里有點發(fā)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回到家里坐下時她指尖還在顫抖，胸口悶悶的喘不上氣。

    她看著搬家時帶出來的鍋碗瓢盆，一股苦澀又憤恨的情緒從身體最深處鉆到心口，她用力呼吸平復(fù)下心情，耳邊嘶嘶的聲音如同耳鳴，吵得她想要尖叫。

    ……

    時律正在小洋樓一樓的儲物室，一個個清點班西新買的一些施法材料，忽然眼前眩暈了一瞬，畫面紛亂地閃現(xiàn)而過。

    一條……蛇？

    他瞇著眼睛想看清楚那個長條形綠綠的東西是什么，身體卻比意識更快地炸起毛低吼著發(fā)出威脅的聲音。

    這是他記憶的殘像，還是確實出現(xiàn)的幻影，時律分辨不清，眼前搖晃著的綠色仿佛洶涌惡臭的潮水，漫無邊際地向他涌來，想要把他吞沒于最深的水底。

    時律無措地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身體卻仿若千錘百煉般早已有了本能。某一瞬間他的眼睛閃過兇戾的金色，如刀劍碰撞擦出的火花，狠狠燒在那模糊的影子上，把綠色的潮水燒成了一片沸騰的火海。

    他的意識隨之乘風(fēng)破浪，狠狠撕咬了上去。

    噗。

    忽地青煙一縷，潮水也好火焰也好都消失不見，時律捂著腦袋緩不過神，只嗅到淡淡的香火余味散去。

    不是班西點的那種香，是更常見也更便宜，各大寺廟景區(qū)售賣的那種香火。

    樓上班西放下手里擦拭的施法器具，眼神看向架子——他從小區(qū)的地下鼠xue里拿到的鱗片碎塊就放在架子上，用穩(wěn)定且純科學(xué)造物的塑料器皿密封保存，可以有效抵消殘存神秘的詛咒擴散。

    但是他確定自己剛才從那里感受到了強烈的能量波動，帶著濃厚的惡意與負(fù)面氣息，穿透了塑料的屏障擴散出來，在這個正位節(jié)點中顯眼得如黑夜中的明燈。

    像是毒蛇在黑暗中幽幽吐信，黏滑的鱗片蹭過他的靈魂。

    第35章

    倘若用班西那位最近又不知道在網(wǎng)上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東西的老祖母奧吉莉亞的話來說, 被那種粘稠污濁的能量波動蹭過去的感覺，可以簡單概括為我臟了。

    班西只是被能量共振的余波所波及，但這股能量沾上就像萬能膠黏住不放, 活躍地試圖往更深層的地方入侵。

    噫。

    入侵這個詞用得就很靈性，奧吉莉亞硬是把嘎嘎嘎發(fā)出了嘿嘿嘿的聲音。

    班西只好禮貌而不失果斷地請奧吉莉亞閉上嘴到他看不見聽不到的地方嘎嘎嘎, 輔佐以再被他聽到就斷網(wǎng)的可怕威脅。

    講道理那股能量并沒有實際意義上地沾到他, 不然奧吉莉亞老祖母也不會這么開心的玩梗而是早該趕他去泡鹽浴。那股能量一出現(xiàn)他就被天鵝翅膀包得眼前一黑，最多聞到了那股能量余波宛如下水道里剛涌出來的味兒。

    不是一般的難聞, 他的嗅覺和第六感同時受到了巨大沖擊。

    作為能量來源的鱗片碎塊班西謹(jǐn)慎地沒有去碰, 原本已經(jīng)在塑料盒子里安靜如死物的鱗片此時涌動著不穩(wěn)定的能量, 如同盒子盛裝滿一潭死水，里面游走著死去的亡魂。

    班西的第六感活躍地捕捉著每一絲能量波動，在他的意識里拼湊出模糊的輪廓。

    蜿蜒纖長, 嘶嘶作響，鱗片與鱗片摩擦，在死水中漾開一層層又一層層的漣漪。

    蛇。

    但更加龐大, 更加流動，更加富有力量。

    他想那總不可能是下水道的美人魚, 雖然這味道熏得像在屋子里開了十個鯡魚罐頭。

    還得是被開過光的鯡魚罐頭。

    惡臭里混著信仰所特有的氣味, 讓班西想起曾經(jīng)借住過的廢棄教堂——荒郊野嶺，蝙蝠的糞便積了厚厚一層, 要不是情況特殊他絕對扭頭就跑。

    被信仰的神秘和普通存在的神秘有著不一樣的氣息，這種區(qū)別無法訴諸于言語，只能依靠親身體驗來學(xué)會分辨。

    在還是個巫師學(xué)徒的時候，班西去過很多歷史悠久的宗教圣地, 來熟悉和學(xué)習(xí)這種微妙的區(qū)別。信仰所搭建的神秘會在更高層面的土壤里扎根，即使歲月變遷城市傾覆, 當(dāng)他與土地的神秘相連時，教堂或寺廟、高高的祭壇與信徒的殘影，依舊在土地上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