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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瑾深的堅持,也得到了皇帝的默許。 這位帝國的皇帝似乎是在蕭皇后身故后幡然悔悟,極盡所能地為自己的發(fā)妻做出補償,讓對方享盡了身為皇后所能極盡的尊榮。 可是就算極盡哀榮,也不代表過去的傷害可以被輕易原諒。 李瑾深始終不明白,當年自己的父母明明那樣般配和相愛,為什么最后卻會走到那樣的地步。 就像他不明白為什么在母親病情最重的時候,那個男人都不曾來看過一眼,可在母親已經(jīng)離世多年的現(xiàn)在,對方卻又會常常在瑾華宮一站就是一整夜。 年輕的帝國太子彼時仍不懂得身為帝王的逼不得已和不得不做。 他只是覺得不該是這樣。 他,母親,父親,他們不該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在最初的時候,一切明明都不是這個樣子。 他的母親蕭如瑾,是當年夏登帝國最受歡迎的貴族少女,與素來有“紅玫瑰”之稱的葉沉星一起,并稱為夏登帝國的“紅白玫瑰”。 她們都是那個十年間帝星深受追捧,最光彩奪目的耀眼存在。 后來葉沉星嫁給帝國元帥,而蕭如瑾嫁入皇室,成為帝國的皇后。 當年的帝后一度是所有帝國人最為津津樂道的神仙眷侶。 在李瑾深記憶已經(jīng)模糊的幼年,他經(jīng)常能看到自己的父母親密地挨在一起,那份親昵的姿態(tài)根本不是作假,兩人眼中的深重情意,雖然當時自己看不懂,卻能明顯感覺到兩人間那份誰也無法插足的默契。 一切的改變都是從那個女人的出現(xiàn)開始。 芙蕊夫人,那朵帝國的野薔薇,那個從總務(wù)處的底層一路爬上頂部,野心勃勃卻從來不加以掩飾的女人。 當他越來越頻繁地在父親身邊看到芙蕊夫人后,父母之間的距離似乎也在越來越遠。 在李瑾深五歲生日的那天夜里,從不曾對彼此紅臉過的兩人第一次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 那一夜年幼的李瑾深躲在被窩里,就算緊緊捂住耳朵也遮不住整座宮殿內(nèi)帝王憤怒的聲音和皇后尖銳的質(zhì)問。 瑾華宮在那一夜里死一般寂靜,所有的仆從和侍衛(wèi)都被遠遠遣開。 只有帝后二人的聲音不斷響起,從激烈的爭吵到低沉的說話聲,最后傳來隱隱的哭泣聲和微弱的嘆息,然后一切陷入沉寂。 滿心恐懼的李瑾深最終挨不過困意沉沉睡去,不知道帝后二人曾來到他的床邊,長久而悲傷地注視著自己。 有些悲劇,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那一夜過后,瑾華宮內(nèi)再無曾經(jīng)的溫情脈脈和柔軟情意。 帝國的皇帝從此再未踏入過這座宮殿一步。 這座代表著夏登帝國最高權(quán)力的皇后寢宮,成為了一座深深的冰冷孤寂的牢籠。 而帝國皇后重病的消息也不脛而走,曾經(jīng)嬌艷的帝國白玫瑰日漸憔悴,再不復(fù)往昔的生機勃勃。 年幼的李瑾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母親開始長久地坐在蓮花池邊,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依然會朝自己溫柔微笑,可那微笑背后卻總是透著種不詳?shù)乃∫馕丁?/br> 就好像什么時候—— 他們就會再也無法相見那樣。 …… …… 那一天的到來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母親離開的那個夜晚,帝星下著瓢潑大雨,就像是星海也在為白玫瑰的凋零而哭泣。 漆黑的夜空下泛不起一點光亮。 李瑾深跪坐在母親的棺木邊,手中緊緊握著串沉香木佛珠。 那是母親場內(nèi)佩戴的手串,是一個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的智能光腦。 他的耳邊還回蕩著母親最后留下的話。 “阿深,不要害怕?!?/br> “你戴好這串佛珠,千萬不要丟掉——mama會一直陪著你的?!?/br> 當年的帝星第一美人眉宇間已盡是霜色,眼中蒙著層灰蒙蒙的陰翳,就好像在短短一年間耗盡了所有的生命力。 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這位帝國的白玫瑰卻像是重新煥發(fā)了生機,再度綻放出那份驚心動魄的美麗。 她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年幼的孩子,語聲依然溫柔,就好像一切從未變過:“是我們對不起你,兒子。但是請你不要責(zé)怪你的父親……” 蕭皇后的聲音逐漸低落,最后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窗外。 窗外夜蓮盛放的蓮池畔并無帝國皇帝的身影。 她的眼中卻露出了告別的微笑。 “李湛啊……他是個很好的君王,但我卻不是一個好皇后……” 年幼的李瑾深聽不懂自己的母親在說什么,只是徒勞地按住對方的手,睜大了眼睛,語無倫次地哭泣著喊道:“mama……”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只是隱隱覺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將要發(fā)生。 他感覺自己握住的手反過來握住了自己,溫?zé)岬恼菩睦餆岫日跐u漸消散。 那道溫柔的聲音最終停下,繾綣的尾音消散在飄散著蓮香的夜風(fēng)里。 “兒子,再見啦?!?/br> 交握的手松開了。 宮殿內(nèi)響起成片的哭聲,哀泣的宮女摟過李瑾深,哭著要他保重身體。 而年幼的金發(fā)太子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那個閉上了眼睛的女人。 “mama……” 他的神情一片茫然,眼淚卻在不停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