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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曉的,”少年嗓音清脆道,“到你同意我報恩為止。” 清硯道:“你現(xiàn)在離去,再不出現(xiàn),我們便恩怨兩清。” “不可,不可,”少年道,“我必須以身相許?!?/br> 又是這句。清硯不由頭疼。 “你閉上眼睛,咬咬牙,我就報完了?!?/br> 少年說著便開始低頭解自己的腰帶,這時一道陰風(fēng)掠過,他只覺腳底生寒,渾身打了個哆嗦,再抬頭哪還有半點(diǎn)人影。 “又給跑了?!?/br> 璧琉氣得跺腳,偏偏無可奈何,他幾百年的身法遠(yuǎn)不是清硯的對手,現(xiàn)下連對方去往何方都算不出來。 “真小氣,”璧琉鼓起臉頰抱怨道:“報恩而已,躲什么?!?/br> 他對著清硯消失的方向生了好一會兒悶氣,突然靈感一閃,捶著頭道:“我沒有辦法,別的妖總歸是有辦法的?!?/br> 語罷,掐了個手訣,風(fēng)也似的跑回瑤山上,拖著山中道行高深的烏鴉精給他算算附近有沒有人氣數(shù)將盡。 好在烏鴉脾氣好,被他強(qiáng)拖出來也不惱,只是問道:“你算這些做什么?” 璧琉理直氣壯道:“報恩?。 ?/br> 烏鴉正了正面色,道:“命數(shù)乃天定,你就算報恩也不能強(qiáng)行續(xù)了陽壽,有違天命是要挨雷劈的?!?/br> 璧琉揮了揮手,道:“誰要給人續(xù)命,我就是在等他壽終正寢。” 烏鴉頓感不解:“你不是說報恩?” “是呀,”璧琉道,“我的恩人,不對,恩鬼?好像也不對,恩官?總之救我的人不是厲鬼就是陰司。我尋不到他,只好尋個死人守株待兔,他總要出來勾魂的吧?!?/br> 璧琉解釋道,那日他偷溜下山,不幸中了圈套,落到個心術(shù)不正的道士手里要拿他煉丹,若不是清硯出現(xiàn),勾了那臭道士的魂魄,現(xiàn)在璧琉指不定在哪個丹爐里受罪呢。 烏鴉見他不像說假,忍不住問道:“你要如何報恩?” “以身相許啊,話本上不都寫著嗎!”璧琉覺得今日的烏鴉簡直笨到家了,這都不知道。 瑤山上妖精少,見識更少,年少無知的小妖們都把樹精帶來的人間話本奉為金科玉律。璧琉自然也不在外。小妖們時時刻刻憧憬的便是能作出一翻驚天偉業(yè),例如跟書生談?wù)勄?,跟道士斗斗法,最終被寫進(jìn)書里,流入說書人的嘴里。一下山聽到的就是他們的事跡,多威風(fēng)呀。 烏鴉說不過他,為他指向山下一處,彼處黑氣繚繞,想來是有人命不久矣了。 璧琉喜形于色,道了聲謝,急急忙忙現(xiàn)出原形,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直竄而下,生怕晚一步某人就嗚呼哀哉了。 但見陰暗潮濕的陋室里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病書生,他眼底泛青口舌發(fā)紫,正氣若游絲地說著胡話。 “我以前養(yǎng)過一只會說話的小狐貍,你也會說話嗎?呵,你恐是等我死了好分食我的骨rou吧。村民都說黑貓是為不祥,原來白貓亦是嗎?” 璧琉趴在墻角,蔫不拉幾地垂著尾巴,忍受房內(nèi)刺鼻的藥味與難聞的霉味,憐憫地回了他一聲“喵”。 誰要吃你的骨rou,又臭又爛。 病書生看著他,慢慢笑了:“也罷,有你陪著我也算走得不孤單,這rou身予你口舌又如何。” 說不到兩句他便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衣衫見紅,額冒冷汗。待到咳聲漸停,病書生喘息著躺回床上,嘴里重新說起胡話來。 “我以前養(yǎng)過一只會說話的小狐貍……” 聲音漸弱漸微,后面的話聽不見了,璧琉豎起耳朵耐心等了半晌,才跳到床頭伸出前爪為書生合上微睜的眼簾。 人死如燈滅,只求你這點(diǎn)余熱能幫我完成心愿了。 做完這件事璧琉便跳回墻角,繼續(xù)漫長的等待,等到暮色四合,月上梢頭,他幾乎要放棄這具尸體的時候,屋內(nèi)忽的刮起了陰風(fēng)。 陰測測,寒顫顫,透到了骨子里的森冷。 璧琉卻一下子來了精神,喜道:“你來了!” 清硯并不理他,穿墻而過,徑直走到床頭,凝望書生片刻,從懷中取出半顆泛著瑩瑩綠光的元丹。 饒是璧琉也不由愣住了:“妖丹?” “怎么,”清硯停下動作,終于施舍了他一個眼神,“你想奪去?” 璧琉吐吐舌頭:“蛇的元丹,我一個貓妖要來何用。” 清硯道:“這蛇妖可是有近千年當(dāng)行的。” 璧琉連連擺手:“那更不能要了,吃壞肚子怎么辦?” 清硯冷哼道:“愚蠢?!彼忠粨P(yáng),半顆妖丹立時墜入了書生口中,一時間綠光大盛,轉(zhuǎn)瞬又化作虛無。 書生的蠟黃的肌膚上連綿出詭異的紋路,稍顯即逝,旋即全新的妖氣蓋住了他的死氣。 璧琉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你給一個死人吃了妖丹?” 清硯道:“是又如何?!?/br> 璧琉問:“他以后會怎樣?” 清硯冷冷吐出八個字:“不生不死,不人不妖?!?/br> 璧琉不禁打了個寒顫:“你跟他有仇?” 清硯道:“無仇無怨,幫人做事,替人報恩?!?/br> 報恩? 有這么報恩的? 璧琉看看床上的書生,又偷偷瞄了一眼面容冷峻的清硯,果然比起送元丹他還是更適合以身相許。 清硯辦完事正欲轉(zhuǎn)身離開,璧琉哪能讓他如愿,一個縱躍跳到了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