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狄斫過于焦慮的模樣有些夸張——即便比起一般人看起來冷靜很多。明明可以不動聲色獨自謀劃，默默實施封印重九，再多事情都能放在心里守口如瓶，這樣的狄斫才是他所熟悉的。

    原君策想起什么：“你怎么帶著也行在外面，你那僵尸朋友呢？”

    數(shù)千年前和秦霄蜀有仇怨的是重九，他對那些事毫無印象，不打算替重九背這個鍋。秦霄蜀也分得清楚，他們之間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狄斫眉眼微動，那顆小痣像是跳躍了一下。他語調(diào)平平：“前天去到山村里，信號不好，霄蜀說暫時不用聯(lián)系，回來再給我電話?！?/br>
    這樣啊。原君策沒說話，心里卻一下清朗。

    突然獲知老鬼遇襲，秦霄蜀又失去聯(lián)系，他們還存在著共同的威脅，他好像找到了狄斫憂慮不安的源頭。

    有些事情不必明說，心中有數(shù)便可，原君策不多加評判，只是說道：“你先回去等消息，明天還要去接也行，你不想讓也行看到師父這么沒用的樣子吧。既然沒對鳥妖下死手，他們肯定可以活下來?！?/br>
    說的也是，狄斫強行打起精神。也行對他崇拜敬仰，將他視為至高目標(biāo)，他不能再讓也行失望了。

    狄斫勉強扯了扯嘴角：“我不覺得是沒有下死手，而是另有人出手保住了他們的命。”

    他不知道是誰出手相救，但他們匆匆來去，沒有察覺現(xiàn)場有留下明顯痕跡。至少這個人不弱，甚至是他們未曾見識過的隱蔽者。

    狄斫有一個懷疑人選，沒由來的，直覺可能會是他。

    既然有所懷疑，狄斫?jīng)]有耽誤時間，回到家中短暫休息，一大早直接找上門去。

    在路上通知了張三鳣他上午還有點別的事，也行需要多寄放一段時間。張三鳣毫無異議，只是說著也行想要和他通話，把電話遞給了也行。

    “師父，”也行稚嫩的嗓音聽起來很嚴(yán)肅，“你受傷沒有？”

    狄斫哭笑不得：“沒有?！毙闹邪档?，果然也行心里種下了不信任的種子，他現(xiàn)在難道在也行心中弱到動不動就會受傷的地步？

    “呼?！币残兴闪艘豢跉?，“還好還好。師父你可千萬不能受傷啊，爸爸讓我看緊你，不能讓你做危險的事情。他說你要是受傷了，他回來就要揍我呢。”

    “……他不會的?！钡翼揭а赖?。

    “我倒不是怕爸爸揍我，主要還是不想師父受傷?！?/br>
    電話那頭也行的聲音又變得憂心忡忡，狄斫幾乎能想象出來他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

    “不會的，我做的都是些安全的事?！本用駱墙谘矍?，狄斫匆匆說了兩句，和也行道別掛掉了電話。

    大跨幾步上了二樓，狄斫按響門鈴，目光緊盯門上的貓眼，依稀能看到貓眼暗了一瞬。

    大門半開，烏丘居士出現(xiàn)在門后，見到狄斫施了一禮。

    “施主，有事嗎？”

    濃郁的檀香味從那間屋子中涌出，狄斫退后小半步，毫不掩飾地仔細(xì)打量烏丘居士。

    他看起來面色如常，睿智的雙眼注視狄斫，從容不迫。

    狄斫直視他的雙眼：“昨夜八九點左右，或者更早，你在哪兒？”

    烏丘居士沉吟片刻，雙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那時在外散步。”

    狄斫雙目銳利：“是西坪公園？”

    “不錯。我在那里見到兩只可憐的鳥，便出手救了他們，你是為此事而來的吧?！睘跚鹁邮坎慌c他彎彎繞繞，直接點明他的來意。

    見到兩只鳥妖，那肯定也見到了現(xiàn)場被破壞的陣法與枯萎的古樹，卻表現(xiàn)得如此淡然，像是不存在一絲疑慮。

    他的直言不諱讓狄斫沉默片刻，才繼續(xù)問道：“那么，你可有見到其他人在場？”

    烏丘居士停頓片刻，說道：“我沒有在那里見到其他人。”

    對視的目光不閃不避，狄斫猜不透眼前這人，也無法判斷他所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他向前一步，烏丘居士后退一步，將大門拉得更開，并讓出容他進(jìn)入的空間。狄斫的腳步?jīng)]有繼續(xù)往前，他的視線緊緊鎖定在烏丘居士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破綻。

    “這樣就好。”狄斫回到原位，說道，“昨夜那人下手狠辣，鳥妖現(xiàn)在還未清醒，我怕烏丘居士遇到他，也遭到毒手。既然居士沒事，那我就不多打擾了?！?/br>
    “施主慢走?！睘跚鹁邮侩p手合十，身體微弓，“你為鳥妖都如此費心，實在是大功德?！?/br>
    “妖亦是生靈，與我們生在此間，自然要一視同仁。”狄斫說道。

    烏丘居士一笑：“有些本性與生俱來，差異并非忽略便可不存在。但你能這么想，已是慧根不淺?！?/br>
    狄斫狐疑看了他幾眼，道了聲再見，利落轉(zhuǎn)身離開。

    那間屋子內(nèi)，一定有什么。

    讓狄斫停下腳步的是也行的叮囑，他不能就這么貿(mào)然進(jìn)去。烏丘居士似敵非友，屋內(nèi)情形不明，每一個決定都要慎之又慎。

    就算重九真的在這里，他也絕不是重九的對手。狄斫毅然離開，不做任何停留，他迅速拿出手機，聯(lián)系原君策。

    目送狄斫下了樓，烏丘居士合上門，回頭看向禪室，邁步走了過去。

    光屏形成的圍障內(nèi)，有什么在掙扎，卻無法掙開束縛。一旁的蒲團(tuán)邊擺著一樣物件，正是一柄桃木劍，細(xì)看才能看到劍身微不可查的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