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因?yàn)檫@場雨慌亂，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為這場沒有征兆的雨，為這場能帶來神明恩澤的祭祀。

    除了那幫什么都不知道的學(xué)生，他們好幾個帶了相機(jī)，穿了雨衣的還算幸運(yùn)，沒穿的正哀嚎著手忙腳亂把雨衣胡亂罩在頭頂。就算來不及護(hù)住自己，起碼先把相機(jī)保住。

    秦霄蜀再次看向祭臺時(shí)，狄斫已經(jīng)不再看他。

    他托舉著瓷碗的手沒有放下，素白纖長的手指托著碗底，像是白瓷延展而出的支架。灼灼桃花躺在他的臂彎里，會隨風(fēng)離枝的花瓣卻沒有因?yàn)榇笥甑蛄恪?/br>
    歡呼與喜悅的笑充斥整個觀賞臺，無數(shù)手臂抬起，去迎接雨水。在當(dāng)?shù)厝说膫餮岳?，祭祀祁來的雨能夠洗凈污濁，去除晦氣，消?zāi)解厄，延年益壽。

    總之，凡是吉利的話語都能用來描繪這場雨帶來的好處。他們盡情在雨中舒展著身體，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秦教授抬起手臂，掐表數(shù)著時(shí)間，十分鐘后雨勢變小，雨停時(shí)剛好滿滿一刻鐘，一秒不差。秦教授放下手，側(cè)過臉去看秦霄蜀，面上帶著可見的高興：“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很奇妙，所以想讓你也來看看?！?/br>
    秦霄蜀目光無法從高臺上移開，那個少年引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愣愣點(diǎn)頭，實(shí)際上并沒有聽進(jìn)去秦教授說了什么。

    高臺上的人垂下手，懸在半空，隔了一段距離將碗中的水倒入瓷瓶中。

    滿滿一碗無根之水，水流清亮，注入瓶口一滴不撒。

    狄斫將一直握在手中的桃花枝插入瓷瓶，隨后抱著先前從瓷瓶中取出的花從側(cè)面慢慢走下祭臺。

    秦霄蜀這才發(fā)現(xiàn)，祭祀當(dāng)日，祭臺旁邊擺著長梯。倒也是，他手里抱著那束花，從長梯下來才安全。

    “快！快下去！”秦教授忽然一巴掌拍在秦霄蜀的手臂上，“去搶那枝桃花！”

    秦霄蜀還未回神，身體已經(jīng)先一步行動，穿過看熱鬧的人群飛快地跑下觀賞臺。

    不少人搶在了他的前頭，但凈是些女人，不分年齡，老少皆有。

    心中產(chǎn)生懷疑便會絆住腳步，秦霄蜀腳步稍一遲鈍，就看到了第一個跑到狄斫面前的人——旅店老板的女兒胡嬌。

    像是提前達(dá)成了默契，她與狄斫相視一笑，狄斫便取出那枝桃花放到她手中。

    秦教授讓他去拿的桃花已經(jīng)到了別人手里，秦霄蜀反而更想得到點(diǎn)什么，他放下顧慮，重新邁開步伐。

    隨后到達(dá)狄斫面前的是一個小女孩，她要走了蓮花。一個衣著素白的女人拿走了梅花枝，秦霄蜀沖到狄斫面前時(shí)，他手里只剩了一枝重瓣菊花。

    看清面前的身影，伸出到半路的手又縮了回去，狄斫與秦霄蜀俱是一愣。

    狄斫率先反應(yīng)過來，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這些花是給女人的，快回去！”

    秦霄蜀摸摸鼻尖，心里知曉他這是被坑了。但他都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空手回去也是要被嘲笑的，索性討點(diǎn)什么才不虧：“不能破例嗎？”

    狄斫低頭看著手中的花，又看著面前的人，猶豫起來。

    秦霄蜀突然動作，將花從狄斫手里奪過來轉(zhuǎn)頭就走：“不用你為難，不是你給，算我搶的?！?/br>
    頂著巨大的壓力，秦霄蜀回到觀臺最上一層，沒好氣地看了秦教授一眼，他竟然還在笑！

    秦教授惋惜到：“可惜了，沒有搶到那枝桃花。祭祀取出的花是能帶來好運(yùn)的，那桃花象征著一段長長久久的好姻緣呢。”

    好姻緣？秦霄蜀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已經(jīng)后悔到恨不得時(shí)光倒流，手里那枝算得上硬搶來的菊花一點(diǎn)也不香了。

    這話怎么不早說！

    臺上的人已經(jīng)換了，熱鬧的鑼鼓聲響起，那個紅色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秦霄蜀便也不再多留，說了一聲回旅館洗澡換衣服，轉(zhuǎn)身便走。

    見他真要離開，秦教授在他身后說道：“誒！祭祀還沒完呢，后邊可還有精彩的……嗨，算了。”他望著云開見日的天際，笑了笑。

    十點(diǎn)左右祭祀終于全部結(jié)束，秦霄蜀換了衣服下樓，街上已經(jīng)熱鬧起來。

    參觀祭祀的人并未離開，而是來到街上集會，每個攤位前都圍滿了人。

    秦教授帶著學(xué)生們回來，讓他們上樓換衣服，二十分鐘后在樓下集合，拍一張大合照。

    班上不少人都帶了相機(jī)，秦霄蜀對拍照沒什么興趣，他站在一旁看著街道，試圖尋找什么，即便他知道那幾率特別小。

    有人拍了拍秦霄蜀的肩膀，那是張對于他來說有些陌生的面孔，對方咧嘴笑起來：“哥們兒，幫我拿著，我先去放個水！”

    秦霄蜀手里多了個相機(jī)，他百無聊賴地端起相機(jī)，對著人群掃過，畫面被限制在一個小框中，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

    集合時(shí)間還未到，年輕學(xué)生們開始給彼此拍照，三兩一團(tuán)，勾肩搭背，氣氛火熱起來。

    “秦霄蜀，我們倆拍一張吧。”室友鼓起勇氣走向秦霄蜀，看起來他的心情似乎不錯，沒有立刻出言拒絕。

    事實(shí)上秦霄蜀專注于手中的相機(jī)，根本沒有聽見其他人說了什么。

    有人的鏡頭對準(zhǔn)了他們，室友站在秦霄蜀身邊，狀似親密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秦霄蜀眉心微蹙，他有些反感這樣的碰觸，但鏡頭中出現(xiàn)的身影迅速占據(jù)他的所有思緒——祭祀中場便消失的狄斫出現(xiàn)在了集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