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的頭頂一對犄角生得彎曲，根部健碩堅硬，頂端尖銳部位的硬度也毫不減弱，誰也不會懷疑那對犄角能不費吹灰之力穿透軀體。

    公羊壯碩的身軀看起來十分具有爆發(fā)力，即使是食草動物，強烈的攻擊性仍舊無法忽視。僅僅是隔著圍欄看它一眼，也像是來了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

    身后傳來腳步聲，秦霄蜀迅速回頭，把尋來的室友嚇了一跳。

    秦霄蜀至今還沒記住那個人的名字，在他看來這就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但對方顯然是想要拉近兩人距離的。

    “你在看什么？那頭羊嗎？”室友醞釀了半天，只問了這么一句。

    秦霄蜀不發(fā)一言，漠然轉(zhuǎn)身離開。他沒有興趣和別人說話。

    那個人沒有跟上來，這讓秦霄蜀心里輕松了一點。他向來就不喜歡應(yīng)付別人，那個人能有所自覺最好。

    搭建布置祭臺全由鎮(zhèn)政府出資，包飯，伙食相當(dāng)?shù)牟诲e，除了八菜一湯，還有餐后水果。

    水果數(shù)量充足，分發(fā)下去還剩了不少，全被一股腦塞到了狄斫手里。捧著一堆水果站著猶豫了好一會兒，狄斫邁步向秦霄蜀走去，隨手抓了幾個放在秦霄蜀手里，然后轉(zhuǎn)身走了回去。

    盯得手里幾顆水果都快冒火花了，秦霄蜀按下激動，鎮(zhèn)定自若地將它們裝進口袋里，繼續(xù)在一旁淡定圍觀。

    果然，刷存在感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春祭前一日散得稍早，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狄斫清點完畢，第二天清晨要早起，想著結(jié)束后一定要早點回去休息。

    這幾天晚上狄斫都沒有睡好，疲倦不斷發(fā)起進攻，他看四下無人，終于將身體放松下來。

    筆挺的腰板一直繃著一股勁，放松下來反倒開始隱隱發(fā)疼，酸痛的肩背連帶著后頸那一片無一處幸免，回去一定要讓小蘇好好按按。

    疼痛感從腳下傳達上來，狄斫雙腿微微彎曲，不適地交換支撐。查看其他地方的人過來向他匯報，狄斫便立刻站得筆直，認真傾聽，他得等所有人都走了他再走。

    漸漸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秦霄蜀總算等到機會靠近，飛快走到狄斫面前。

    狄斫腦子里就?！跋胱摺眱蓚€字，看清來人是秦霄蜀，還是耐著性子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面前的人：“你有事？”

    “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秦霄蜀腦子飛速旋轉(zhuǎn)，尋找話題，他指著祭臺說道，“我對你們祭祀挺感興趣的，能不能和你聊聊？”

    狄斫認真搖頭：“不能?！?/br>
    雖然知道這個借口挺爛，但是被這么直接地拒絕也怪受傷的。

    秦霄蜀看向狄斫的眼神幽幽，狄斫嘴角忽地微微翹起：“明天就能看到了，來得早就可以站在視角最好的位置，我讓人帶你去。”

    心里的失落立刻蒸發(fā)得無影無蹤，秦霄蜀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那可一言為定?！鼻叵鍪裆斐鍪郑瑴?zhǔn)備來一個象征友誼的雙手接觸，一道驚慌的聲音將狄斫已經(jīng)伸出的手攔在了半路。

    “阿斫，不好了，羊死了！”做最后清點排查的人跑了過來，滿臉慌張。

    鎮(zhèn)上自有縣志起就有春祭記載，傳承千年的傳統(tǒng)從未出過意外差錯。牲祭是整場祭祀環(huán)節(jié)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羊是祥瑞的象征，祈求這一年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需要一頭壯年健全公羊，就連羊所處的方位都是事先經(jīng)過占卜甄選的，說是精挑細選也不為過。

    所有人都相信，將最鮮美的食物奉獻給神靈，能夠帶來神靈的福澤。

    羊死在了祭祀之前，無疑不是好兆頭。

    狄斫立刻跑向羊圈，那頭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公羊現(xiàn)在已經(jīng)倒在了泥土里，血濺當(dāng)場。

    大量血液集中從頭部流出，致命傷應(yīng)該就是那里。羊頭沖的方向，圍欄上也有血，都集中在一處。

    有羊跑了的先例在，羊圈被特意加固過，沒想到，就是這特意加固過的羊圈成了它送命之地。

    “這羊性子烈，鐵定是有人招惹它了！”最后清點盤查的人同時也負責(zé)看護羊，他分外激動，一掌拍在圍欄上，“等老子找到人，非要揍他一頓不可！”

    公羊性格暴烈，易怒，富有攻擊性，受了刺激便有可能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局面。

    他瞥見秦霄蜀，情緒激動起來：“我就說不應(yīng)該讓陌生人靠近這里！”

    狄斫將視線從死羊上收回，望了眼天色，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快黑了，明日的祭祀必須要活羊，否則大為不吉。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劉叔，你先告訴鎮(zhèn)長這件事，我去找能代替的羊，再晚恐怕來不及了?！钡翼疆?dāng)即說道。他面容嚴肅，遇上這樣的突發(fā)事件難免有些許慌亂，他現(xiàn)在只能想辦法盡力補救。

    狄斫回到物品集中放置的地方取回自己的包，從包中拿到羅盤，就要往鎮(zhèn)外走。

    秦霄蜀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問道：“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

    狄斫回頭沖他擺擺手：“還有點事要辦，你先回吧?！?/br>
    “你要現(xiàn)在去找另一頭羊替代？”秦霄蜀都聽到了，他快步跟上，“太晚了，到哪里去找羊呢？”

    “離這里不遠有個村子，村里不少養(yǎng)羊的村戶，我之前見到過可以替代的?！钡翼侥_步不停，聲音平穩(wěn)，竟然聽不見喘氣聲。

    “打一個電話讓他們送過來應(yīng)該比較快，一去一回可是兩倍的路程?！辈煊X到狄斫隱藏的焦慮，秦霄蜀不免心含憐惜，想替他做點什么，卻又覺得自己插不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