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姥為孫女準(zhǔn)備的生日禮物，是親手臨摹的顧虎頭仕女圖，“偶于宮中寶庫得見，想來你會喜歡，設(shè)法臨了一張，僅得其仿佛?！?/br>
    庾淥賞鑒罷，道：“可以作織錦紋案?！?/br>
    唐姥道：“近來聽說，崔相公著過唐錦?！?/br>
    庾淥道：“是他命我織給他?！?/br>
    唐姥不怪她，“在人矮檐下嘛。”摸摸她臉上和額上的疤，“幸而我年老，無人覬覦我的身體，尚有人尊重我的智識。可他們怎么會放過庾興明媚鮮妍的女兒呢？淥淥，你也是死去活來幾回了吧？”

    庾淥目中泛起霧氣，“能再見到您，實(shí)是運(yùn)氣。”

    唐姥的手落在她肩頭，抓緊：“淥淥，不可甘于現(xiàn)狀，不要愛上他?！?/br>
    庾淥詫笑，“愛上他？怎么會！”

    唐姥道：“男人的一點(diǎn)兒小恩惠，很容易令女子心軟，丟盔棄甲。唐葉的女孫，庾興的女兒，怎可甘于下流？”

    庾淥只是擺首，“我不會?！彬嚨叵肫鹨归g與崔燾同衾共枕，肌膚相親互暖，他硬質(zhì)的性器悍然抵入，在她心湖上攪起層層波瀾。

    露水不合時宜地濕了底衣。

    她原以為性事乃骯臟的游戲，但骯臟的淤泥，卻滋養(yǎng)出了歡愉的蓮花。

    唐姥又道：“頂好還是遠(yuǎn)離。聽說太子妃司馬氏那里缺一個調(diào)脂粉的婢子，我設(shè)法薦了你去。”

    寒雁

    他問起時，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跪直的上身顯得分外單薄，像深秋落葉后的柳條。大眼睛中閃過驚慌，隨即是無奈的認(rèn)命。

    他憶及長夜里交頸而眠，她依貼于懷中的乖順，承歡于身下的婉柔，不能相信她對自己全然無情。

    他抬手摸摸她的頭。

    她頭頂?shù)拿锥家@炸了，小獸的戰(zhàn)栗，刺激他的掌心，亦震動他的內(nèi)心。

    “淥淥，我說過不打你了，但你得告訴我，是你的主意，還是你祖母的主意？”

    庾淥默然片刻，含渾道：“反正我走不脫的，憑主君決斷吧?！?/br>
    崔燾無奈，“怎么怕成這樣？”雖不悅她的不信任，但確信她不敢逃。天長日久地哄吧，總有她卸下心防時。

    這一頁輕松揭過，庾淥簡直不敢相信。三月后，才自裴奭處得知，祖母暴病而卒。再面對崔燾的溫柔，毛骨為之悚然。

    庾淥向崔燾請示，欲往慧龍寺為祖母祝禱。崔燾答應(yīng)了，親自送她到寺，又約好午后來接。

    禮佛畢，小沙彌引她去客室休息。

    那客室位于槐林一側(cè)，南北皆是落地紙窗扇，光線充沛，明若雪洞。

    一個胖大僧人盤膝坐于蒲團(tuán)上。墨濃的眉梢微微下垂，形似壽眉，其下是一雙含著慈悲，閃耀著佛光的烈士之眸。

    “小師父?！彼呛堑卣泻簟?/br>
    “寒雁師！”庾淥驚喜交加，“您今冬不在嶺南過？”

    寒雁道：“小師父在京中受苦，吾等在嶺南，如何待得安穩(wěn)。且勿敘舊，你看看這是誰。”

    簾櫳響，一個灰袍青年挑簾入，骨秀神清，攜兩袖庾嶺的梅風(fēng)，緩步朝她走來，輕聲喚：“淥淥。”

    夢耶，真耶？

    崔燾

    寒雁將庾淥在京的近況報(bào)與太一。太一無法坐視，征得大庾縣令高錚相助，與寒雁搭廣州運(yùn)送貢賦的船，偷渡北歸。

    他是太子母族人，若耐心蟄伏于南荒，遲早能等來大赦，而今卻捐棄理智，滿身沛然，冒三千里風(fēng)雨，來至她身旁。

    “淥淥，”他牽起她一只素手，按在自己玉涼的臉頰上，感受久違的溫暖，“我?guī)阕?，離開這里。”

    庾淥點(diǎn)頭，“好?！毙闹袇s是茫然的。

    一個是逃犯，一個是罪奴，蒼茫天地間，密張著捕他們的羅網(wǎng)，能逃到哪里去，當(dāng)真寒雀般無助。

    寒雁道：“吾愿作你們的昆侖奴?！?/br>
    他入佛門三十載，仍不脫江湖氣，多年南來北往，結(jié)識了許多法外的朋友。侃侃說出相助逃離的計(jì)劃。

    庾淥與太攜手對坐，不時微笑，眼中只有彼此，并不認(rèn)真聽他的話。

    寒雁在心中嘆息，這雙小兒女你儂我儂，他從前看慣了的，此刻與他們一起坐在薰金的日光中，似聞得見極樂世界的花香。

    崔燾來接時，庾淥立在寺門旁，青衫黃纈裙，烏發(fā)綰作三環(huán)髻，衣帶當(dāng)風(fēng)，恍若畫壁上的飛天。

    她眉目間籠著喜色，崔燾只當(dāng)她見到自己歡喜，不覺欣然，特地命牛車從金雀坊過，在那座種著櫻桃樹的小宅子前暫駐。

    宅門開著，有工匠搬著材料工具進(jìn)出。

    崔燾道：“我買下了此宅。將來你生了孩子，可攜兒女來此間居住?！?/br>
    庾淥無言。

    他只當(dāng)她是感動了，摟住她的薄肩，“來年暮春，你就是此間女主人了，記得采樹上果為我做櫻桃煎。”

    太一

    書肆中，桃娘展開一卷小說，浮光掠影地讀，忽覺得這故事有些顏色，不錯目地喚庾淥，“淥淥?！?/br>
    等了一會兒，并不見庾淥到身旁來，遂抬頭找，“淥淥？”

    一肆之中，不見庾淥的身影。她出門來尋，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她想著庾淥是不是臨時起興，去了別個鋪?zhàn)?，遂立在門旁等。

    ＊

    庾淥出了書肆，正逢太一駕車來，伸出手，扶她登車。馬蹄的得得聲幾未停頓，車已拐出幾道彎去。

    簾櫳低垂，形成密閉空間。

    庾淥脫下羅衫霓裳，換上太一為她準(zhǔn)備的粗布衣裙。

    太一怕她冷，“披上我的氅衣?！?/br>
    庾淥照做了，問：“我們?nèi)ネ銕煏?？?/br>
    太一道：“羅網(wǎng)密布，我們恐難逃出去，白白連累他與朋友。不若向北，到山林中去，能做得三五日夫妻，今生心愿已足?！?/br>
    庾淥亦如是想，“湖畔那棟獵人屋，不知可還在？”

    太一道：“不在了，就賃一間農(nóng)人房。”

    獵人屋卻還在，草鋪釜灶瓶甌鹽米俱全。

    庾淥頓時有了烹調(diào)的興致，拿起網(wǎng)兜，“去捕一條魚，燒來吃?！?/br>
    太一接過網(wǎng)兜，“我去，你煮飯。”

    這邊湖離溫泉遠(yuǎn)了些，倒也未結(jié)冰。太一沿木棧道走到水深處，下網(wǎng)，不多時網(wǎng)到兩尾肥魚，草莖穿頷拎回。

    遠(yuǎn)望獵人屋，炊煙裊裊，心生暖意，近聽得屋內(nèi)有男子說話，不由得大驚。

    太一推門入，見一個獵人打扮的虬髯客，半蹲在灶旁，幫庾淥搭烤架。一頭漆黑的大犬坐在火邊，吐著粉紅的舌頭。

    庾淥道：“我丈夫回來了。”

    在太一眼中，粗服亂頭的她，已有些山林小婦的風(fēng)格，只是皮膚略白膩，骨骼略玲瓏。

    獵人遂與太一寒喧，告訴他存糧柴和取水之處，末了贈他們兩只山雞、一只野兔，方攜犬辭去。并不問他們所從來。

    兩人一邊收拾魚，一邊議論：

    “像是個好心人?！?/br>
    “我們本來鳩占鵲巢。”

    “他會不會去告密？”

    “不會吧？隨他了，擔(dān)心也無益?！?/br>
    因?yàn)橛薪裉鞗]明天，兩人豪奢地點(diǎn)了許多柴，將小屋燒得暖洋洋。食罷，鉆進(jìn)稻草里，亦輕軟得很。依偎著，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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