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陸城對上目光。

    兩人各自停頓一瞬。

    林歲歲有些慌亂，摸了摸眼睛，確定沒留下什么淚痕之后，才開口道：“你醒了，我叫醫(yī)生來?！?/br>
    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礫磨過。

    說著，便要伸手按鈴。

    “等等！”陸城喊住她。

    林歲歲不解看過去。

    陸城笑了笑，“先說幾句話?！?/br>
    “……”

    “來?！?/br>
    林歲歲輕輕“嗯”了一聲，依言坐下去，咬了咬唇，雙手握住了他指尖。

    他指尖涼得要命。

    但聲音卻滿含暖意，“我爸媽呢？你怎么會守在這里？”

    陸城清楚，小姑娘素來膽小害羞，陸文遠和白若琪在場，她哪又好意思明目張膽，說出自己身份呢。

    林歲歲：“他們都去休息了?！?/br>
    “偷偷溜進來的？”

    “不是?！彼瓜卵郏瑩u搖頭，小聲答道，“和你小學(xué)妹一塊兒進來的?！?/br>
    陸城：“……”

    小學(xué)妹就是周佳蜜。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哭哭啼啼就跑來了醫(yī)院。

    恰好，林歲歲一直在病房外踟躕不前，耽擱許久。

    看到這個漂亮學(xué)妹走進去，頓時，也涌起了萬丈勇氣和守護男朋友的壓力。

    她敲了門，跟著一塊兒進來。

    陸城：“……所以，你現(xiàn)在也變成我的小學(xué)妹了？”

    林歲歲臉頰泛紅，搖頭。

    “沒有，我和阿姨叔叔說，我是你女朋友?！?/br>
    陸城十分驚訝，看向她。

    良久。

    他長長舒了口氣，感嘆道：“耳朵，謝謝你。”

    “謝什么？”

    “謝謝你為了我，付出了這么多。壓力很大吧？抱歉，理應(yīng)該是我來守護你的，不該讓你面對這種尷尬場景。”

    白若琪和陸文遠氣場強大，那時候，她肯定緊張得要命。

    想到那畫面。

    陸城就替小姑娘cao心起來。

    怕她沒法面對。

    林歲歲手掌緊了緊，用力握著他指尖，拼命搖頭。

    她說：“不尷尬啊，我愿意的?！?/br>
    因為滿身滿心注意力，都放在了陸城身上。

    她擔心又害怕。

    這樣，反倒是對其他事少了點緊張感。也不會覺得難以面對了。

    更何況，陸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陸文遠和白若琪一顆心都撲在兒子的病情上，對她這個女朋友，也沒有心思過多詢問。

    陸城反握住她手掌。

    一片寂靜中，兩人輕聲細語、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刻意避開了病情，只說點閑話。

    不知不覺。

    窗外，天蒙蒙透出一絲亮光來。

    陸城有些累了，嘴唇動了動，低低道：“耳朵，你會怪我嗎？”

    “為什么怪你？”

    “明明我的心臟病已經(jīng)這么嚴重了，還千方百計逼你接受我，讓你跟著一起cao心痛苦，一起不開心?！?/br>
    倏忽間。

    林歲歲眼眶慢慢紅起來。

    她用力搖頭，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地答道：“我不怪你。陸城，我特別喜歡你。而且我也很高興，因為現(xiàn)在的你、又好又喜歡我。比起高中的時候，可真的太好太好了。我想陪著你?！?/br>
    轉(zhuǎn)眼。

    農(nóng)歷新年將至。

    天氣一天一天愈發(fā)寒冷，但卻沒有再降雪，每天都是晴朗。

    林歲歲每天下班，準時去醫(yī)院打卡，陪陸城說話、或是單純看著他昏迷不醒。她已經(jīng)什么都顧不上了，只想將這每一刻，都當做最后一刻來珍惜。

    恨不能將時間拉長到每分每秒。

    然而，哪怕是這樣渴望、期盼，依舊擋不住陸城的心臟衰敗速度急劇加快。

    短短一周里，醫(yī)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白若琪差點哭暈過去。

    無人處。

    林歲歲也流干了眼淚。

    所有人仿佛約定俗成般、情緒不帶進病房，只將笑容留給陸城。

    ……

    小年夜那天。

    機構(gòu)排課最后一日。

    中午，出乎意料地，余星多的電話打到林歲歲手機上。

    摸出手機，看清號碼。

    她腦袋“嗡”一聲，耳鳴一點點開始加重。

    眼前也是眼花繚亂。

    手機震動了一下又一下。

    堅持不懈。

    林歲歲扶著辦公桌，死死咬著唇，顫抖著將備用助聽器摸出來，亂七八糟地戴好。

    接通電話。

    “喂。”

    那端，余星多聲音很慌張，“耳朵，快來醫(yī)院，那個心臟捐贈者剛剛已經(jīng)病危了，現(xiàn)在在做最后強求，估計馬上就能手術(shù)了！”

    林歲歲愕然。

    “我馬上來！”

    這時候，她已經(jīng)顧不上對另一條將逝生命的憐憫之心，只覺得欣喜若狂。

    人生來便帶著自私因子。

    如果陸城能好起來……所有的報應(yīng)，就報應(yīng)給她吧。

    出租車停在正大廣場門口。

    林歲歲沖上車，報了醫(yī)院地址。

    死死捏著拳、眼睛通紅，又補充了一句：“師傅，麻煩快一點，我趕時間！”

    司機師傅見慣了這場面，只當是生死別離，同情地嘆了口氣，將出租車開出了法拉利氣勢。

    終于趕上。

    陸城在做術(shù)前準備。

    所有人都堵在病房里。

    陸文遠、白若琪、姜婷、余星多、趙介聰、還有陸城從小到大的小弟們和同學(xué)們，將偌大vip病房撐得滿滿當當。

    眾目睽睽之下，林歲歲顧不得旁人眼神，沖到病床邊，用力握住了陸城的手。

    倏忽間，全場沉默。

    她想要說什么，但是又忍不住情緒。

    還未出聲，先哭得渾身發(fā)抖、抽抽噎噎起來。

    陸城笑了笑，聲音氣若游絲：“……哭什么?！?/br>
    林歲歲：“我、我有個禮物、物，要送給你……是比戒指更、更有意義的東西……”

    “是什么呢？”

    “是、是我的日記……陸城，你要好好地出來……出來就能看到了……”

    我的一整顆心。

    和我的完整青春。

    全數(shù)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