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林歲歲沖他客套地笑笑,又往前幾步,一轉(zhuǎn)彎、走進教室,再不見影子了。 陸城注意力回到自己身前。 猶豫一瞬。 他對著薛景、遙聲道:“聊幾句?” 四目相對。 兩個男人身形高大、如出一轍。 但相比之下,陸城更瘦弱一些,雖不至于骨瘦嶙峋、弱不禁風(fēng),但也顯得有些單薄。 只是,如果單從氣場來看,薛景身上還能看到點學(xué)生氣影子,陸城則更為深沉、仿佛已經(jīng)浸yin了上位者的氣勢。 靜默片刻。 驀地,薛景痞里痞氣地笑了一聲。 爽快應(yīng)聲:“好啊?!?/br> …… 陸城和薛景一同離開培訓(xùn)機構(gòu)。 周末。 又正值中午時分。 正大廣場十年如一日地?zé)狒[不已。 各家熱門餐廳門口都排起隊來。 陸城看著有些心不在焉,順著人流往下走了兩層,耐心徹底告罄。 加上本也不是正經(jīng)約來吃飯,便隨手指了一家咖啡店,問:“可以嗎?” 薛景聳聳肩,“隨意?!?/br> 兩人面對面坐下。 其實,要說什么話,心如明鏡。 陸城也不繞圈子,蹙了蹙眉,直接試探道:“你和耳朵……” 薛景笑起來,沒接話。 揚手,招來服務(wù)生。 “麻煩給我拿一份草莓冰淇淋……學(xué)長要什么?” 陸城:“檸檬水就可以?!?/br> “好,再一杯檸檬水?!?/br> 等服務(wù)生離開后,薛景頓了頓,才接著說,“我原本也不愛吃甜品。但是歲歲喜歡,我就幫她找遍新洲所有餐廳,買好吃的甜品。慢慢的,習(xí)慣也越來越相似?!?/br> 陸城表情沉下來。 薛景漫不經(jīng)心、晃了晃手腕,指腹撫上腕間那個小鈴鐺。 仿佛只有這般做,才能將后面的話、面不改色地說出來,而不至于被看出端倪。 他笑道:“陸城學(xué)長是吧?你從八中畢業(yè)之后,沒再碰過面了吧?不知道你還記得請我的名字嗎?” “薛景?!?/br> “哈哈哈,沒錯,我很榮幸。不過咱們倆關(guān)系也就是點頭之交,沒什么好敘舊的。今天你找我來,不就是想問,我和林歲歲是什么關(guān)系么?不用拐彎抹角?!?/br> 陸城坦然:“是。那你會說么?!?/br> 薛景:“當然了,我不說,怎么讓你放棄呢。六年前,我在普林斯頓遇到林歲歲之后,我們倆就一直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六年。異國他鄉(xiāng)嘛,學(xué)長,你懂的,家人都不在身邊,朋友也寥寥可數(shù)。吃飯在一起、生病在一起、她去診所治療、去學(xué)校報到、找房子搬家,都是我全程陪著。說是相偎相依,不過分吧?” 短短幾句話。 陸城拳頭已經(jīng)不自覺捏得死緊。 聲音沙啞,“耳朵還沒有男朋友。” 薛景渾然不在意,挑了下眉,點頭,“她耳朵還沒有完全治好,狀態(tài)會有波動起伏,我不想給她太大壓力?!?/br> ”……“ 真是好體貼。 叫人忍不住就生起氣來。 草莓冰淇淋端上桌。 造型精致,但量也就那么一小口,貴而不實,很符合這個商場定價風(fēng)格。 薛景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里。 明明是殺馬特風(fēng)大男人,但拿個迷你小勺吃這些東西,畫面看著竟然毫無違和感。 只是,動作到底少了些秀氣。 三下五除二。 他將冰淇淋解決完。 陸城面前那杯檸檬水,還一動未動。 薛景這才坐直身體,肅起臉色。 “我今天會和你談,是有其他話想和你說?!?/br> 陸城抬了抬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沉默數(shù)秒。 薛景說:“之前,我意外知道,你高二下學(xué)期休學(xué)幾個月,是去做心臟手術(shù)了。抱歉,并非有意打探,只是那個醫(yī)院心外科有個醫(yī)生是我舅舅,我去過一次醫(yī)院,正巧看到學(xué)長……才了解了一點。” “你想說什么?” 薛景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開口道:“學(xué)長,你不要再來找歲歲了?!?/br> “……” “她這些年過得很辛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堅強女生,已經(jīng)承擔(dān)不起另一個病人的人生了。我知道,她初戀是你,初戀總歸是很難忘懷的,恰好你對她也還有意思,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你打動。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不要讓她活得這么辛苦了。” 陸城臉色蒼白。 本身,他并不是什么不擅言辭的人。 脾氣又不算好,要回擊、可以說也十分容易。 但這一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薛景說得這些,就像一把刀,插得人鮮血淋漓,呼吸困難。 陸城又何嘗沒有想過? 八年前,他就想過了。 所以,當真的意識到,自己對林歲歲動了真感情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去表達,而是先退一步、再退一步,哪怕隱隱約約猜到了她的心思,也不肯回應(yīng)她,而是伸出手、用力將小姑娘推得更遠一些。 然后又很快后悔。 再去找她,卻已經(jīng)找不到了。 于陸城來說,難道八年之后,曾經(jīng)那些顧慮,現(xiàn)在就沒有了嗎? 并不是。 反倒是被更加放大。 他的心臟病是先天疾病,說不上每況愈下,卻也不可能被徹底治愈。 茍延殘喘而已。 他能去放手追求心上人、去追喜歡了八年、念念不忘女孩子嗎? 他有這個資格嗎? 或者,難道就該真如薛景所說,相見不如懷念,徹底離開互相的世界嗎? 他不甘心。 也不愿意。 愛情本就是自私的。 本就要叫人痛、叫人掙扎,不可能懸崖勒馬,也沒法高尚起來,期盼什么“你過得好就好,不打擾是我對你最深的愛意”這類俗套劇情。 要不然,又怎么能叫愛情呢。 …… 薛景自己也覺得,自己這些話有些刻薄沒禮貌,沒敢去看陸城表情。 堅持著說完。 他長長嘆了口氣,拿著賬單,站起身。 “學(xué)長,我先走了。” 陸城垂著頭,沒有答話。 薛景去收銀臺付了賬,走到咖啡店大門邊。 出去之前,又扭頭望了一眼。 從這個角度,是看不到陸城表情的——只能透過綠植空隙,依稀看到他背影。 落寞得叫人心慌。 薛景摸了摸手上那個生銹鈴鐺。 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離開。 下課時間到。 林歲歲果真如剛剛所說,給加了五分鐘課,多說了幾道口語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