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子湮’還是‘隊長’？”衛(wèi)寒云非常善解人意地把總結(jié)替她做完了。

    鐘子湮抬頭看向他，覺得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衛(wèi)寒云果然也已經(jīng)有所猜想了。

    “你叫的是隊長?！彼值皖^看花，“所以我就去看了看你的夢境，里面確實是我本人，我記得那件事?！?/br>
    雖然鐘子湮總覺得記憶里那場戰(zhàn)斗看上去還要再血腥和狼狽個大概百分之七十才對。

    衛(wèi)寒云沒有立刻說話。

    但鐘子湮已經(jīng)開始有點習(xí)慣他的沉默，她說了下去：“你好像一直沒有恢復(fù)記憶，所以我今天想問問你是不是需要幫助，又或者你其實不想恢復(fù)記憶這些東西?！?/br>
    “這不是你剛剛哭的理由?！毙l(wèi)寒云溫和地說。

    “沒哭?！辩娮愉嗡励喿幼煊驳貜娬{(diào)，“是手機忘了。”

    “你是拿著手機跑開的?！?/br>
    鐘子湮惱羞成怒：“我以為沒有拿?！?/br>
    然后她聽見衛(wèi)寒云嘆了口氣。

    男人輕輕扶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床尾帶，讓她在床尾凳上坐好，然后在她腿邊蹲了下去。

    瞬間，鐘子湮成了視角居高臨下的那一方。

    鐘子湮：“……”這下想再看花也不行了。

    衛(wèi)寒云握住她空余的那只手：“那個人對你來說和盛嘉言李曳他們都不一樣，邱夏夏也不能作比較，對不對？”

    鐘子湮沒有點頭，但她知道答案是什么。

    “走丟的孩子見到爸媽才會開始哭，邱夏夏見到你就像是找回家的孩子，同樣地，你見到他就像見到唯一能依靠的那個人。”衛(wèi)寒云一字一頓說得很慢，好像每一個字都是他在心里反復(fù)斟酌著挑選出來的。

    “沒有，就是不可思議?！辩娮愉蝿e別扭扭地解釋。

    ——怎么可能在大魔王本人面前承認這種羞恥的事情?。?/br>
    “在我懷里哭也可以，就像邱夏夏那天抱著你哭?！毙l(wèi)寒云笑了笑，他的指腹最后停留在鐘子湮的虎口處，“……但最近每一天我都忍不住在想一件事：萬一我不是他怎么辦？”

    鐘子湮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又開始了無法理解聰明人腦回路的日常。

    衛(wèi)寒云抬頭看她，眼瞳幽深得像夜色里的海。

    “譬如，你會在我面前抱著他大哭一場嗎？”他問。

    第141章 我打我自己?！?/br>
    鐘子湮愣了一下。

    她在這個時候非常、非常不合時宜地思考這是不是衛(wèi)寒云第一次示弱。

    也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衛(wèi)寒云的虹膜居然這么黑。

    不像大多數(shù)人那樣是接近黑色的棕，而是純粹的黑。

    讓鐘子湮忍不住探出指尖碰了碰他的下睫毛。

    衛(wèi)寒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那細微的觸碰。

    鐘子湮突然就讀懂了聰明人的想法，她忍不住笑了：“衛(wèi)寒云，你害怕？”

    “……”衛(wèi)寒云沉默了兩秒，“我也是人，而你是我看不見的未來。”

    鐘子湮既理解、又不理解衛(wèi)寒云這會兒的想法。

    不理解的是，這些聰明人腦子里彎彎繞繞真的好多。

    理解的是，衛(wèi)寒云習(xí)慣了作弊模式，走普通模式時難免有點不習(xí)慣。

    想明白以后，鐘子湮反倒安慰衛(wèi)寒云起來：“放心，我有把握你們是同一個人?！?/br>
    在衛(wèi)寒云問“你怎么確定”之前，鐘子湮把自己的話接了下去：“今天的晚飯，我想吃在拉斯維加斯吃的那個餐廳里主廚親手做的惠靈頓牛排?！?/br>
    這個話題出來得十分突兀且荒謬。

    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接近中午，到晚飯的這幾個小時連飛到拉斯維加斯都不夠。

    也就是所謂不可能的任務(wù)。

    但是衛(wèi)寒云只怔了一秒不到的時間就轉(zhuǎn)換完了思維，他點點頭：“好?！?/br>
    “你看，”鐘子湮對這個結(jié)果一點也不意外，她信心滿滿地點頭，“你們倆絕對就是一個人?！?/br>
    這樣無理取鬧的要求只有大魔王才有可能同意！

    #我有特殊的認人技巧#

    #還有特殊的不認人技巧#

    衛(wèi)寒云怔忡了下，最終搖頭失笑起來：“你記住今天的話，以后沒有反悔的機會?！?/br>
    “不可能錯的。”鐘子湮用星與月之花戳戳衛(wèi)寒云的臉，“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復(fù)雜了，恢復(fù)記憶這種事情，有時候就和堵車差不多，等一等就通了。”

    衛(wèi)寒云握住鐘子湮的手腕，低頭去親她手中星與月之花的花瓣，吻卻好似穿過花瓣落在她手背上一樣隱隱發(fā)燙。

    他手上用的力道很輕，鐘子湮稍稍用力就能掙開。

    “事情到你嘴里就變得這么輕松，知道我的心理準(zhǔn)備都做到哪一步了嗎？”

    衛(wèi)寒云這么一問，鐘子湮頓時想起了被聰明人當(dāng)做無腦輸出機器使用、自己完全不用動腦子，只需要按部就班照大魔王吩咐的做就能莫名其妙獲得勝利的那些過去。

    那是勝利，也是被支配的恐懼。

    鐘子湮忍不住試探地：“……哪一步？”

    “和他搶你?！毙l(wèi)寒云輕描淡寫地說。

    鐘子湮總覺得他這四個字有點意猶未盡，好像只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似的。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這個問題的深入討論，揉了一把衛(wèi)寒云的頭發(fā)：“我們以前常說，你的優(yōu)點是想太多，缺點也是想太多——走吧，吃飯?！?/br>
    在把衛(wèi)寒云和大魔王這兩個名字對等起來以后，鐘子湮的態(tài)度也瞬間有了rou眼可見的改變。

    和衛(wèi)寒云，那是從甲方到追求者，多少有點拘謹。

    可大魔王？大魔王看過她最凄慘最狼狽的樣子，根本沒有什么好隔閡——

    “不如把另一個話題一起說了吧，”衛(wèi)寒云沒有松開鐘子湮的手，他笑著說，“‘大魔王’喜歡你的那一件。”

    鐘子湮：“……”我錯了，隔閡仍然存在，而且來勢兇猛，“我記得我和你提起的時候明明用了‘我覺得’和‘可能’這些詞。”

    衛(wèi)寒云耐心聽她辯解完，點了點頭：“沒必要?！?/br>
    鐘子湮：“有必——”

    “因為他確實愛著你?！毙l(wèi)寒云說。

    “——”鐘子湮驟然語塞。

    “我的夢都是用他的眼睛注視你，我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毙l(wèi)寒云看著她，“但因為不能保證自己活到最后，所以不能開口?！?/br>
    鐘子湮沒讓衛(wèi)寒云繼續(xù)說下去，她起身的同時把衛(wèi)寒云帶了起來，干脆拉著他出了臥室：“餓了，吃飯。”

    臨到客廳前，鐘子湮問管家要了個花瓶，把星與月之花插在了里面。

    方楠已經(jīng)帶著禮物走了，鐘子湮快速地吃了個廚師準(zhǔn)備好的早午飯，邊問衛(wèi)寒云：“你既然看過夢境了，就該知道這種花我可以變一大片出來吧？”

    衛(wèi)寒云想了一下：“有機會看看。”

    ——機會還真就來得特別快。

    尋常人過年時有回老家的，也有出去旅游的。

    既然是臘月正月旅游，那大多人當(dāng)然選擇去能避寒的南方，譬如海南三亞等地。

    鐘子湮和衛(wèi)寒云去的是巴哈馬。

    本來鐘子湮還想問問隊員們誰孤家寡人過年就一起去島上，可打了一圈電話，居然大家要么加班要么回家要么有事，總之沒一個有空的。

    就連無父無母的沈蓓蓓也十分遺憾又咬牙切齒地表示自己要回小時候長大的孤兒院過年。

    “兩人世界玩得開心?！笔⒓窝栽陔娫捓锼蜕侠浔淖８?，“那個島，我下次有空再去?！?/br>
    鐘子湮掛了電話，有點遺憾：“島上的別墅，本來是照著公共區(qū)建的——公共區(qū)的樣子，你夢到了嗎？你從前在公共區(qū)的時間不多，都在自己的房間里忙?！?/br>
    “記得，”衛(wèi)寒云頷首，“你就是在公共區(qū)的沙發(fā)上送給了我星與月之花?！?/br>
    “可惜他們都來不了，看不到。”

    鐘子湮遺憾了大概三秒鐘，就到自動販賣機去掃碼買了一包薯片。

    這個機場的貴賓候機室她已經(jīng)混得很熟，雖然里面有現(xiàn)場調(diào)酒、壽司、冰激凌等等，鐘子湮還是買了薯片。

    她拆開薯片包裝，鉆進私人包間內(nèi)松軟的椅子里伸了個懶腰，整個人像一只午后倦怠的貓。

    意識到算無遺策的大魔王就在身旁后，鐘子湮整個人幾乎是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復(fù)了從前的慣性。

    有大魔王一起時，出門不用帶腦子；有衛(wèi)寒云一起時，出門不用帶錢。

    這兩者一結(jié)合，出門既不用帶腦子，也不用帶錢！

    確認過眼神，是雙倍分的快樂。

    “那過年期間，我們來想辦法恢復(fù)你的記憶，”鐘子湮做過了功課，她邊掏薯片邊說，“雖然你的情況是非常理的失憶，但有些科學(xué)性失憶的辦法可以用來參考。我有一條溫和的計劃和一條不溫和的計劃，你選擇哪一條？”

    衛(wèi)寒云比了個洗耳恭聽的手勢：“你展開說一說，我再做選擇。”

    “溫和的計劃：根據(jù)你的夢境，再按照時間順序，我和你一起回憶從前在主腦空間的事情，爭取想起更多的回憶來?！辩娮愉握f完豎了第二根手指，“不溫和的計劃就是，用大量的魔法對抗魔法?！?/br>
    衛(wèi)寒云并未有猶豫：“凡人選擇第一種?！?/br>
    “我也是這么想的，”鐘子湮點頭，繼續(xù)吃薯片，“那么，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夢？”

    這是兩人攤牌之后的第二天，鐘子湮昨晚只掐著量給了衛(wèi)寒云一點點的魔法，怕他一個明明沒有睡眠困難的人吃太多魔法，身體出現(xiàn)問題。

    畢竟是身嬌體弱的科研組智囊團成員。

    “吵架，”衛(wèi)寒云邊回憶邊說，“我和你，還有另一個人，各執(zhí)己見吵得很兇?！?/br>
    鐘子湮對此表示有點懷疑：“我們沒有吵得很兇過，主要原因是你不回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