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越歌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解開安全帶下車詢問,看見喬修遠已然紅腫的手指,一臉的自責懊悔。 “對不起,是我沒注意,我送你去醫(yī)院吧!” 越歌當時背著身,確實看不到他的動作,即便是他突然關車門,喬修遠也清楚這怪不到他頭上,只能怪自己不小心。 他冷汗津津,猶豫了一下,正想點頭,卻聽越歌無措地說:“可我下午還有場考試。” 喬修遠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微微發(fā)抖的手,強撐淡定:“小事,你不用管我?!?/br> 越歌沒有逞強,憂心忡忡地囑托:“你這樣不能開車了,聯(lián)系一下司機來接你吧。 “嗯?!?/br> “那我先走了,馬上要上課了?!痹礁杼饐绦捱h的手臂看了看,表情更憂慮了幾分:“如果有什么問題,我一定會賠償?!?/br> “不...” 說完,不等喬修遠拒絕,他轉(zhuǎn)身便走了。 這處街道很偏僻,恒安中學的食堂還算物美價廉,即便是午休又靠近學校,街道上所見的學生仍舊不多。 下午第一節(jié) 課是體育,當后方傳來車門關閉的聲音后,越歌的腳步便慢了下來。 路人行跡匆匆,他沒有東張西望,視線一眨不眨地垂落在路面,嘴中輕喃。 “位置好像剛剛好?!?/br> ......... 周三晚上,江畫思來想去,還是沒去和越歌家里補習。 巧合的是,和越歌打招呼時,越歌說他晚上可能有事,今天本來就打算請假。 于是放學后,江畫直接交代司機去喬修遠家,決定今天必須要和他們敘敘舊了。 兩人回來這么久,亂七八糟的事情在前,他竟然沒找到機會打探他們在國外生活得怎么樣,作為朋友,這實在太不應該了。 他談戀愛是早戀,但喬修遠和蘇聞可不算早戀,上次蘇聞說喬修遠在國外幫了一個很像越歌的服務生,他有些好奇后續(xù)怎么樣。 江畫懷揣一顆八卦的心來到喬家,結(jié)果一邁進客廳,先注意到了喬修遠纏了厚厚一層繃帶的左手。 在從管家嘴里聽說喬修遠手指被車門夾到,傷得挺重,起碼要恢復半個月后,江畫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他訝然問:“喬哥,你手怎么被門夾了?” 這么丟人的事,喬修遠自然不可能解釋,他陰著張臉沒搭理江畫,凜然的氣場卻堵不住江畫的嘴。 兩人上次最后見面是江畫被敲了爆栗那天,江畫沒湊上前,在距離他幾步處摸了摸額頭,自言自語道。 “明明敲的是我的頭,你小腦怎么還出問題了?” 喬修遠倏地瞪去,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 少了那份盲目崇拜后,面對喬修遠,江畫行事說話越發(fā)肆無忌憚。 不過此刻喬修遠的眼神像是要宰了他,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了。 小時候江畫被門夾過,那會兒七八歲的喬修遠就說他小腦發(fā)育有問題,說到底,這說辭還是喬修遠教的。 江畫在屋內(nèi)轉(zhuǎn)悠了一大圈,撓了撓頭:“蘇聞哥呢?他怎么不在?” 喬修遠沒好氣地說:“這是我家又不是他家,我怎么知道!” “...也是?!?/br> 給蘇聞發(fā)了條短信,等回復間,江畫到沙發(fā)上坐下,時不時瞥黑沉著眼喬修遠,見他正在氣頭上,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以前他恨不得時時粘著的人,時隔一段時間再次相處,竟然就覺得有些坐立難安了。 江畫心里琢磨著原因,直到下巴被抬起,才注意到喬修遠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跟前。 沒受傷的手指正捏著他的下巴,喬修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審視,看得江畫莫名其妙。 這張臉確實長得很好,算是江畫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喬修遠從小看到大,腦子里反而沒了清晰的印象,直到此刻,他好像才看清江畫的模樣。 是張陽光一般明媚而漂亮的臉,又帶著落日晚霞的妖冶,本來該是艷光逼人的長相,偏偏一雙桃花眼水潤潤的,純粹柔軟,好似揉進了兩片云朵,能把人的心看軟。 喬修遠皺起了眉,江畫什么時候長成這樣的?一直以來,他都是用這雙眼睛看著自己么? 和越歌看向窗外的那一幕相比,江畫這樣看著他,感覺好像...也還不錯。 客廳間縈繞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靠近壁爐的沙發(fā)很溫暖,喬修遠的手指也由冰涼變得溫暖起來,眼底的寒冰都有了一點融化的跡象。 動作持續(xù)十幾秒后,江畫忍不住問:“我臉上有東西?” 喬修遠瞳仁微動,迷茫了一瞬,焦距逐漸回籠。 “沒東西?!?/br> “在玩誰先眨眼的游戲?” “...” 又過了十幾秒,他放下手,攥緊拳頭,轉(zhuǎn)身上樓。 后方傳來江畫煞有介事地疑問,他在問管家:“喬哥怎么像是腦子被夾了?” 喬修遠腳步一個踉蹌,額間青筋亂跳,閉眼做了個深呼吸,才勉強克制住回頭揍他的沖動。 ...不行,蘇聞不在。 蘇聞不攔著,他怕失手把江畫打死! ........ 從陽明區(qū)的小混混著手調(diào)查是蘇聞提的意見,周三下午時,他終于收到了反饋。 在喬修遠為揍不揍江畫而天人交戰(zhàn)時,陽明區(qū),在越歌被‘勒索’的小巷中段,兩道人影相隔五米,已經(jīng)無聲對峙了半分鐘。 越歌掃了眼他手里的資料,莞爾一笑:“等了很久嗎?” 蘇聞確定他知道自己查出了問題,卻沒料到越歌會不慌不忙,沒有半點謊言即將被戳破的心虛與慌張。 他一時啞然,想說的話統(tǒng)統(tǒng)因越歌的先發(fā)制人而推翻,像被牽著鼻子走一般答道:“沒多久?!?/br> 越歌朝前走了兩步,使得彼此的神情更加清晰入目。 他歪頭看了蘇聞一會兒,突然問出一個與當下毫不相干的問題。 “你喜歡江畫嗎?” 第57章 正好無聊 。 只是一句話, 就猛然戳進蘇聞的心坎,讓本打算好好溝通的心態(tài)直接崩裂。 沒等到他的答案前,越歌老神在在的站著, 既不催促, 也不急著走人,終于耗得蘇聞無法再沉默, 表情嚴肅起來。 “對,我喜歡他。” 這句話他第一次說出口,卻不是當著江畫的面。 越歌聳了聳肩,惋惜什么似的嘆了口氣:“可惜了?!?/br> “可惜什么?” “可惜你白喜歡了這么久?!痹礁杵^,眼含戲謔:“可惜他是我的了。” 他今天穿著的仍是米白色的棉服,卻和見喬修遠時的氣質(zhì)完全不同, 棉服的拉鏈沒有系上, 隨著偏頭的動作, 半敞的外套順著肩膀下滑少許, 即便身處暮色之間, 裸露在外的脖頸白得奪目,頸線而下,棉質(zhì)襯衫領口的扣子不知何時被解開了兩顆,那片白終究隱沒在扯松的領帶后。 明明是一張?zhí)焐兞嫉哪? 此刻卻下巴微抬, 嘴角輕挑,濃密的睫毛銜著耷落的眼皮,波光流轉(zhuǎn)間, 恣意閃爍著邪譎與譏誚。 蘇聞以為越歌會起碼與他偽裝周旋一會兒,沒想到越歌連偽裝都不屑偽裝,反而以一種傲慢的姿態(tài)睥睨著他這個失敗者。 蘇聞一向是溫溫吞吞的性格, 他習慣了用包容的角度去面對一切負面的人事物,過去十八年,第一次體驗到火冒三丈的感覺。 “是你的?”他氣極反笑:“是哪個你的?裝出來的你?他知道你到底什么樣么?” “你會讓他知道嗎?”越歌好奇問。 蘇聞板下臉,冷冷道:“當然,我不會讓你再騙他?!?/br> 越歌從口袋中抬起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起外套和衣領。 “打賭嗎?” 蘇聞擰起眉,沒有接他的話。 等系好扣子,重新擺正領帶和外套,越歌才懶洋洋地抬起頭,一臉的玩味。 “你猜,他信你還是信我?” 蘇聞臉色陰沉如水,眉頭擰得更緊。 昏暗的小巷只佇立著一盞亮度不足的白熾路燈,一時之間,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越歌聳聳肩,表情漸漸轉(zhuǎn)為無趣,而蘇聞垂下頭,細碎的劉海擋住了大半神情,只能聽到他鄭重的聲音。 “我不會讓你再騙他。”他說:“如果是為了你母親的事,不要把他拖下水,他知道后,會很難過的?!?/br> 越歌腳步停住,站在與蘇聞相隔兩拳的身側(cè)。 “所以?” 想起江畫澄澈的眉眼,蘇聞語氣柔和了一些:“我知道騙他很容易,他很容易被表象欺騙,只要是對他釋放善意的人,他不會懷疑對方別有用心,畫畫的世界很單純,他看人的眼光也是單純的,而我只想他一直無憂無慮下去?!?/br> 直到方才為止,越歌身周的氣場一直自然隨性,仿佛與蘇聞的對峙不足以激起多少情緒起伏,但在此刻,蘇聞敏銳感覺到一股凜然寒意。 他話音一頓,腦內(nèi)努力搜尋越歌波瀾的原因,越歌卻突然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哦,所以你當他的知心大哥哥,一直都是別有用心?” 蘇聞表情一僵,旋即轉(zhuǎn)為惱怒。 沒等他開口,越歌接著說:“不過你好像誤會了什么,那女人,送你就是了,我不打算跟你搶?!?/br> 他偏過頭,眉眼沉寂,不是在征求意見,只是純粹的宣告:“但江畫,我要了?!?/br> 蘇聞被他這種對待物件的輕漫態(tài)度激起一陣怒意:“那如果我要搶呢?” 聽他這么說,越歌不急反笑。 瀲滟的眼波蕩了蕩,盛映瑩白路燈,彎成了一對漂亮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