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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短命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75

    她冷不防地笑出聲來,殿上一片鴉雀無聲,讓她的笑聲顯得既突兀,又瘆人。

    她還記得當初她一腳把大字都還不識一個的東笙踹到東海去的時候,義正言辭地聲稱是“以朕之血rou,筑萬里長城”。

    而當初的理直氣壯,也只是因為心里知道他不會真的出事而已。

    無情最是帝王家,而帝王又何曾不是血rou之軀,不過是被這天下,逼得不得不以天下為先。

    女皇嘆了口氣,無力地閉上眼,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一般輕飄飄地道:“傳太子入宮覲見?!?/br>
    不管將來的皇位傳給誰,首先,這江山得還在,這江山得還姓東。

    龍椅之下沒一個人敢吱聲,傳旨的太監(jiān)令了口諭,悄么聲地出去了。

    當年她不顧及東笙的感受,把一個金枝玉葉的小皇子扔到了東海,還當自己是深明大義,不似尋常人母婦人之仁,眼下才知道什么叫做現(xiàn)世報。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把他送到軍旅中。

    東笙其實比女皇還早一日聽到了風聲,這會兒見公公來傳口諭,也是見怪不怪了,他十分平靜地應(yīng)了一聲,閑庭信步似地悠悠繞到廂房去換了朝服,就好像不是去領(lǐng)軍令,而只是去赴個茶會似的。

    等在門口的公公急得滿頭大汗,見東笙好不容易磨蹭出來了,如蒙大赦地哎喲了一聲,催促道:“殿下,陛下與諸位大人已經(jīng)在朝中等了許久了……”

    “別急啊,”東笙眼皮子底下沉著兩道淤青,一副一晚上沒睡覺的樣子,陰沉沉地飄了過來,“這不就去了嗎?”

    一路上公公都在他耳邊不停地念叨著北疆如何如何兇險,他的責任如何如何沉重,這些念經(jīng)一樣的車轱轆話從東笙的左耳朵滾進去,又從右耳朵里滾出來,腦子里連一道車轱轆印都沒留下,全然當成了耳旁風。

    昨天晚上他又收到了周子融的信,正巧晚飯的時候和朝中幾位重臣湊了個飯局,酒桌上推杯換盞走過幾輪之后他也差不多是七葷八素了,見那封還沒拆的信放在桌子上,連滾帶爬地撲到桌前去把信胡亂一拆,還一不小心把信紙扯掉一個角,睜著個鈴鐺大的眼睛愣是看不懂一個字,最后撲通一聲栽在桌上吐了個昏天黑地。

    第二天早晨他在一灘穢物中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腦子懵了半天,這才猛地想起信來。急急忙忙抬手一看,幸好那信被他無意間攥得太緊,已經(jīng)被揉成了他手心里的一顆紙團,總算是沒被他吐出來的酸水給禍害了。

    太子魂飛天外,直到殿前的司禮太監(jiān)一聲尖聲細氣的“太子到——”才總算把他給拉回神來。

    他提了口氣勉強醒了醒腦子,整整衣擺。

    之后的不過是按章程走一遍過場,自打北疆再一次開戰(zhàn)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次的領(lǐng)兵主帥,肯定又是非自己莫屬。

    送命的事,除了他,還有誰肯去?

    儲君這種東西,說金貴也金貴,說不金貴也不金貴,皇帝的兒子女兒那么多,是不是儲君也不過就是女皇一句話的事,當初把他冊立為太子,也不過是因為他既是皇長子,又是黑靈罷了。

    太子死了還能再立,但是江山丟了就不一定能奪得回來了。

    孰輕孰重,盡在不言中。

    “茲事體大,事關(guān)國體存亡、百姓安危,阿笙可愿執(zhí)這虎符,為我華胥平定北疆?”

    東笙紙糊一樣的臉上也沒什么表情,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默默卯了股勁兒,朗聲道:“兒臣,愿往?!?/br>
    那聲音沉沉回蕩在死寂一般的金鑾殿上,孤零零的,卻撼得人心頭直顫,就好像這個聲音的主人也一直如此孤獨。

    方才傳口諭的太監(jiān)站在殿外因著好奇,忍不住悄悄抬頭瞄了一眼,只見太子那有些形銷骨立的背影直直挺在偌大的宮殿穹頂之下,單薄得像縷煙,似乎抬手一揮就會散得無影無蹤,顯得像只孤魂,已經(jīng)獨自在所有人都夠不著的地方,駐守了千百年。

    五月廿三日,京城下令征調(diào)江南、東海、兩廣駐軍。

    六月五日,京城集軍三十萬。

    六月芒種日,大軍開拔,向北疾行。

    【作者有話說:我這四十米大長刀既然掏出來了,不見著血,就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一臉欠抽】?!?/br>
    第101章亂世

    周子融得知北疆主帥又是東笙的時候,正在會客廳里陪客人喝茶,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心力才將胸口將要噴薄而出的怒火給生生摁回了肚子里,卻還是當著客人的面“咯嘣”一聲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簡直……豈有此理?!

    在場的人嚇得一聲不敢多吭,畢竟從未有人見過一向溫雅的周小王爺這幅惡鬼兇靈一樣的怨毒模樣,縱使是他死命繃住了一張面皮子,可眼里爬上的猩紅卻泛著讓人窒息的戾氣。

    那種仿佛要將仇人給手撕了一樣的兇惡眼神,把周子融原本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給消得一干二凈。

    怒火攻心,似乎是連著他的腦子也一起燒了,他甚至一根筋地想著,那些人,那些要那年輕人守護的黎黎眾生,那些要仰仗他的朝野百官,甚至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他們到底還想從他身上索取多少,才算完?